腿腳也立時利索起來,徑直就去了廳堂一側的臥室。
開啟衣櫥,他雙目微睜,旋即又輕輕舒了口氣。
將攤放在衣櫥裡一角的一撮碎銀子快速撫起,倉惶填進另一雙鞋子裡,連忙起身,背後一陣輕碎腳步聲便已經離得很近了。他來不及關上衣櫥,就裝裝樣子挑揀起裡頭的衣服來,被這緊張驚嚇的情緒一鬧,他面朝衣櫥的臉龐上,那兩抹被酒勁衝上來的紅暈也淡了許多,醉眼裡更是升起一絲疑惑:鞋不見了,這好像真是遭賊了,可是銀子還在,這又是怎麼回事?
………
(890)、遠顧 (卷三終章)
男主人不及多想,就聽見已經走進內室的妻子開口問道:“你怎麼突然翻起衣櫥來了?真的丟什麼東西了?”
中年男主人連忙嘟囔了一聲:“什麼丟東西,剛才在席間灑了酒水到身上,我來找身衣裳換了。”
“唉呀呀,那你先隨便找身穿著便罷,別動這處櫃子裡的衣服。”婦人連忙又走近了些,絮叨著道,“為妻早就說過了,這櫃子裡放的都是綢緞織錦,只有過節時才穿穿,莫要隨便弄壞了。過一邊去,讓為妻幫你找。”
作勢推開丈夫,將衣櫥關上,然後婦人移步一旁,開啟了挨著衣櫥置放的一口木箱,伸手翻了翻,挑了件布衫出來,遞給丈夫,又道:“看時辰,你今天也不用去哪裡了,就先穿這件棉織的吧。”
換了一身乾爽衣服,出了內室,男主人就在廳中坐下。望著妻子拿著自己那件沾了酒沫的衣服去了井旁,正在打水,看來是準備立即將衣服洗了,男主人心裡不禁生出了一絲愧疚,暗自糾結起來。
辛勤操持家務,她也不容易,自己這麼做太小丈夫了……
要不要告訴她呢?
可告訴她的話,一定會被捱罵的吧?
不告訴她?
但家裡好像真的遭賊了,否則鞋子去哪裡了?
自己顯然不會做把銀子那麼敞亮放在衣櫥裡的事,太蠢了,會被直接發現的……
或許……她是不是早就發現了?
不、不……很可能還是遭賊了……
但要不要報官?可一旦報官,就等於她也知道了……
就在男主人輾轉糾結無結果時,打好水將衣服浸泡,自己搬了把小凳子坐在木盆旁的妻子望向坐在主屋廳中,也正發愣朝這邊看的夫家,對於剛才自己的吵嚷,她此刻心裡其實也有些悔。
自己總不能做到像那些名門閨秀般的輕聲細語,凡事似乎過於計較了些,這應該是丈夫一直在忍耐自己的地方吧?可是那些閨秀們。從小生活養尊處優,重一點的活兒都有丫鬟婆子伺候,哪像自己,打小父母就教導。凡事都要手得掌握,否則即便是你的東西也會有機會從間隙裡溜走。
嫁人之後,日子過得不溫不火,與丈夫之間的感情也是這般不冷不熱的維持,她其實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可她聽盡了街坊姑嬸之間的家常聊資,因而活到中年卻更加敏感,不敢鬆手。
猶豫片刻後,婦人才淡淡開口說道:“也許剛才是我太過驚乍,看時辰。應該是兒子下學回來過。”
男主人聞言,忽然想通一個問題,心下頓時放鬆一大截,暗暗又道:是啊,連我都知道私房錢要找個能遮掩的地兒藏。那賊子怎麼可能見著銀子不拿?天下哪有那麼蠢的賊!至於鞋子去哪裡了……應該還是午前走時,娘子催得緊了,被我換鞋子時急匆匆隨手丟去哪裡了吧……
男主人剛想到這一處,妻子的聲音再次傳來,嗓音突然拔高許多,又嚇了他一跳。
“兒子的壞習慣又犯了,野得跟猴似的。晾衣繩上的髒手肯定是他抓的,還喝大缸裡的涼水!從廚房到外頭一路弄得到處是水,不是告訴他,下學回來要喝水就去廳堂桌上的茶壺裡倒嗎?茶壺裡的水那是燒過的,水井裡的涼水喝多了要肚子疼的!這壞習慣什麼時候才能改?嘴皮子都嚼破了,還是那般……我看說不行還得打。過會兒等他回來,看我怎麼抽他。”…
妻子反反覆覆地嚼話頭,中年男主人很想誠實地告訴她,其實自己跟兒子一樣,都聽膩了。
然而他經過片刻地揣度後。最終放棄了對妻子的某種忠誠,撫著有些悶疼的前額,只在心裡暗叫一聲:我妻刁悍!你還有完沒完了?我才不會告訴你我揹著你藏錢了,我才不會這麼蠢笨咧!
……
穿了別人的衣服,蹬了別人的鞋,還用了別人家裡的水,唯獨沒有拿人家小丈夫藏的私房錢,那是因為闖入那戶人家的不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