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又開始簌簌地落下紅葉來,妖嬈絢爛的紅葉宛若一隻只烈焰蝴蝶,四處飄飛,妖從酒窖裡搬出了一罈名為酔清秋的酒,清冽的酒水盛在桑常用的那隻紅色寬口淺碗之中,那暗紅色的碗壁便成了灼灼的火紅,跟門外那絢爛飛舞的紅葉一般。
“嘁。”妖端起酒碗,把整整一碗的酒潑在了地上,一股極為濃烈的酒香就肆意張揚地瀰漫了開來。
“八十兩,桑留下的錢,沒有了。”
休言在門外聞到酒香,探頭一看,正巧聽見妖這句話,頓時嘴角抽搐——人家可是天下第一的殺手,妖你這麼猖狂就不怕他砍了你!
孰料,妖竟像是聽到了休言的心聲一般,突然轉過頭來,揚著下巴,一雙狐狸眼飛挑著,硬是挑出了一道犀利的目光來,直射休言。休言給他嚇了一跳,倘若他不是啞巴,恐怕也會懷疑自己一不小心說出了心裡話。
就在這一日,晚上,被妖詛咒了的桑又來到這裡。
不過這一回卻不是來喝酒的。
半夜,妖聽得院中一聲悶響,原本安然闔著的一雙眼一下子便睜了開來。披衣起床,妖開啟門,清冷月光下,就看到了桑。院子中的桑,臉色蒼白,一身黑色夜行衣上雖然看不出什麼異樣,卻能夠在露重的秋夜裡嗅得到淡淡的血腥。
休言睡得死死的,妖把他從床上拖下來丟到地上踩了兩腳他也沒有醒。妖惡狠狠地瞪了休言一眼,自己動手為桑處理起了傷口。劍傷,在腹部,其他地方都沒有什麼,血是正常的紅色,也是正常的氣味,不像中毒的樣子。妖冷笑著說:“刺你的那個人真是個笨蛋,怎麼就不知道在劍上淬點毒?”
雖然嘴上是這麼說著,手上卻一直不敢怠慢,妖把才取出來的酔清秋倒出來了一碗,全都潑在了桑的傷口上。桑吃痛,悶悶地哼了一聲,身體僵硬地忍著痛,卻硬是再也沒有哼一聲。
妖手忙腳亂地為桑包紮起傷口,桑看著自己腹上包得極醜的傷口,無言地抽了抽眉。
“怎麼?不滿意?!”妖眼睛尖,一眼就瞧見了桑的小動作,抬了抬下巴,睥睨著,彷彿只要他點頭,妖就會立馬把他打包扔出去。
桑識時務地搖了搖頭。
桑的傷未及筋骨,並不算嚴重,但外面卻風頭正緊,估計桑也沒處躲,於是妖便答應收留他幾日。
昏黃的燈光下,桑坐在桌前,正極是認真地縫補著衣裳,略暗的暖黃色燈光照在他那張俊秀妍麗的臉上,睫毛在眼下投出羽毛般輕柔的影子來,使這個平素裡看起來如絕世名劍般冷冽的男人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禁慾般的誘惑來。
妖就端著藥站在門口望著這樣的桑,一時間忘了斥責他受傷未愈就不經他允許地下床。
倒是桑先發現了妖,抬起頭,衝著他抱歉一笑。
“抱歉,借你針線一用。”
“你……會縫補衣裳?”妖張大了那雙妖孽般勾魂的狐狸眼,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啊……”相比起來,桑倒是一副妖會這副模樣才真正令人難以置信的神情。
“你一殺手會做這種事?”
“啊,小時候家裡比較辛苦,總要學著做各種各樣的事情。”桑一邊縫補一邊說,“後來,跟了師傅,更是什麼都要學著做,從洗碗擦地到縫衣補瓦,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十二分用心地去做。師傅對弟子要求一向嚴格,而且……”桑笑了笑,“而且,說句師傅的壞話,那個人,很挑剔。師傅總是穿白衣,洗衣服的時候若是留下一丁點的汙漬他也是斷然不會穿的。吃飯也是,幾天之內絕對不容許重樣的。當初為了給師傅做飯,我曾經潛入到各地的酒肆飯莊裡去偷師,彼時學藝不精,也曾有過被掌勺師傅發現四處追著打的經歷。”
桑低頭咬斷了線頭,抬頭衝妖不好意思地一笑,“被炒菜的大勺敲一下,嘶——”桑像是又回想起了當初被打時的疼痛,俏皮地閉起一隻眼,眉頭皺做了一堆。
冷酷如桑,竟然也會有這麼活潑的時候,妖沉默著,拿過了桑縫補的衣服,一邊問道:“你還會做飯?”
桑縫補的衣服針腳細密,幾乎看不出這裡曾經破過。表面上漫不經心的妖於是動了把桑留下來取代休言的念頭。
桑不知道妖的邪惡心思,拿過他端來的藥,仰頭灌下去,頓時苦得皺起了眉。
妖順手把休言一早備下的蜜餞端過來,往桑面前推了推。桑看見這作為小零嘴的東西,雖然知道這是用來衝藥的苦味的,但意識裡總覺得小孩子才會這樣,於是臉上飛起了一片淡淡的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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