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被收繳了一切實權的張之洞已是無力反駁,蔭昌則頗為尷尬。
張之洞、袁世凱這樣的人被收繳一切大權,他這樣的人卻被任命為直隸總督,本身不就正說明了宋彪的話嗎?
三人沉默了很長時間,張之洞才開口打破這種尷尬,道:“要說起新政之事,我對宋中堂可以說是佩服之至,東三省不過兩三年的時間裡就能有如此之光景,實在是令國人驚訝不已,我以為十年之後,中國能與外國一爭高低的地方唯有東三省而已。若說新政,宋中堂,你我之間討論的已經不下數十封書函電報,現在想來,我倒覺得咱們前番一直未能談及真正的重點,或者說我一直未能問及真正的要害,以宋中堂之見,我國若要奮發而上,與洋人一爭高低,當如何施政治國?”
宋彪微微頷首,他們過去談的東西雖然多,實際上都只是討論了一些表面的問題,未能涉及根本,當即也就和張之洞答道:“八個字,隆禮尊賢,重法愛民。所謂隆禮尊賢,首先是要打破儒家正統的思想,恢復春秋百家爭鳴之思想,使思想自由,言論自由,重視國民之普及教育,宣揚民族之精神,重塑自秦漢以來就日漸因為**統治而日趨滑落的國民素質;重法愛民則是要以人人平等為基礎,建立全面的新法律體系,打破滿漢之別,打破官商之別,打破士民之別,建立公正公平的法律基礎,以藏富於民為治國之根本,使百姓能平等致富,公平競爭,有能之才,有識之士皆能脫穎而出。”
張之洞聽了這番話,不由得一聲長嘆道:“東三省之治於關內,只能學得皮毛而不能得其精髓啊。我近日也在研讀《東北日報》的各日社論,篇篇堪稱經典,都是治世之佳文,《新論“隆禮尊賢”》於我更有如雷震醒一般,使我恍然頓悟,方知過去三十年錯在何處。”
宋彪安慰道:“張中堂言過其實了,朝廷在關內如何也不能放棄儒家正統的天命說,更不能放棄滿漢之爭,所以,關內註定就只能學得東三省新政的一些皮毛,學到一些皮毛也是好事,就怕連皮毛之事都辦歪了。比如說奉票之事,如今各省都在辦理本省票務,真正能辦好的恐怕沒有一省,都不過想借著此事濫發鈔票救濟一時,因為誰也不能永遠當一省督撫,總還是要調來調去,誰還會考慮長遠呢?我不一樣,我在東三省怕是要坐鎮幾十年之久,我自然要考慮長遠。我個人以為東三省新政和關內各省新政之差別就在這裡,我畢竟是要考慮長遠嘛,所以能以愛民為根基施政,而各省督撫不過是想要一時政績罷了。”…;
張之洞不得不贊同道:“宋中堂一語中的啊。”
他們倆人一唱一和,其實說的都是滿人無能,卻偏偏要把持朝政這個要害問題,所以才會禍國殃民,蔭昌在一旁就越發顯得尷尬。
張之洞此前不會和宋彪討論這種問題,那是因為他高居湖廣總督的寶座上,手握實權,如今被滿清朝廷和滿人宗室高高掛起,革除了各項實權,這才會心懷不滿,也能退後一萬步來重審中國各種問題的根本錯誤。
三人這天晚上談了很多,除了關內關外的新政問題之外,宋彪也和蔭昌談到了直隸地區的新政,談到直隸新政就肯定要談及棉花,因為直隸才是中國最大的棉花產區,直隸新棉種植推廣的不好,中國的紡織業就很難真正的發展起來。
直隸的工礦基礎也是很好的,煤鐵資源豐富,這也需要大規模的開發。
關於這兩件事,宋彪和蔭昌談論的非常多,也談到了北洋新軍的問題,兩人肯定不希望直接碰撞,中間都需要一個緩衝區,就決定將灤州新軍單獨空置出來不納入北洋新軍範圍,雙方都不去控制,避免北洋新軍和東北新軍在灤州一帶發生直接碰撞。
既然張之洞代表朝廷和太后來了,宋彪另外和張之洞也談及了外蒙的問題,希望朝廷給東北新軍在錫林郭勒大草原地區一定兼管許可權,加上東三省在黑龍江省西部地區設定的呼倫貝爾軍牧局,對外蒙實施一定程度的監控,以避免俄國繼續滲透外蒙,而宋彪在控制了一定的實權後,也可以和俄國對此進行交涉。
三個人一直談到了深夜,還是很友好的結束了這一天的會談,至於載灃一定要乘機“察視檢閱”東北新軍,乘機展現個人魅力和清皇室統治權威的想法,宋彪也不再強行反對,只要清政府保證一點——如果載灃被刺殺,他絕對不承擔任何責任,而清政府也不得繼續追究,那就隨便載灃怎麼視察,反正他是絕對不會陪同的。(未完待續)
第151章 慈禧死了,軍座新婚
京師新政考察團在東三省巡視了一個月之久,主要行程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