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城門就要落關閉閘,他想進來也進不成了。
“隨我來。”知道自己這個侄兒對於江州城並不熟悉,盧鍥沉聲道。
盧瑟點了點頭,心中也有些沉重。這一路上來,盧鍥已經將召他來的原因告訴了他,原來一早六叔祖盧漭便到了族中,命族中將各支子弟全部召來,特別點了盧瑟的名。
“你開拓田地,立下如此大功,族中未曾召你來,反倒是六叔一句話,便將你召來,這實是不該。”見盧瑟表情凝重,盧鍥道:“六叔畢竟是修行之人,在族中地位非同一般,你好生回話,切莫惹得他老人家不快。”
盧鍥這話說得便很有技巧了,一方面似乎是在為盧瑟抱不平,另一方面又似乎是在善意地告誡盧瑟勿要冒失。但實際上他這句話隱約向盧瑟示好,族中只有他才重視盧瑟,而盧漭雖是修行之人,但畢竟不是族長,他這次回來擅自下令,實際上對於盧氏族長很是不敬。
盧氏族長,當然是盧鍥的父親盧潞,盧鍥如此抱怨,自然有其用心在內。
他不怕自己說得隱晦盧瑟聽不明白,這個侄兒行事,他算是看出來了,聰明深沉,絕非池中之物。只不過因為是遠支,所以盧鍥絲毫不擔憂盧瑟威脅到他們嫡脈的族權,但盧漭則不同,他也是嫡脈近支,而且他這一支中也有人在族中掌握著大權。
“多謝四伯。”盧瑟笑了笑。
同他們一樣來的盧家子侄不少,只不過要勞動盧鍥這個級別親自去叫的唯有盧瑟一個,當他們到得江州城西的夕照巷時,一路上連著見了四五個趕回來的盧家子侄,見到盧鍥後紛紛行禮,“三哥”、“四伯”地叫個不停。
“象這般大家族繁衍,若是再發展下去,再過個百年,大唐田土有限,只怕這些大家族與平民的矛盾會異常尖銳,到得那時,免不了生靈塗炭……”
看到族中人口繁盛,盧瑟心中暗暗擔憂。在他看來,象這個世界上的國度,生產力還停留在農業為主的時代,土地做為最重要的資本,日益會集中在大家族手中,這不是一位天子就可以改變的,象那位用舉孝廉制限制了盧氏在朝堂上發展的天子,就根本沒辦法限制盧氏對土地的佔有。這些年來看起來盧氏在江州的產業少了,可取而代之的是,在揚州、鎮海、微州等等地方,盧家的田產無聲無息地增加起來。
土地集中到一定程度,社會資源過度集中必然會使得整個經濟結構崩潰掉,而經濟的崩潰,又必然會導致巨大的社會動盪,直到社會資源平均分配——這不僅僅是什麼資本主義的危機,也是整個有產社會的危機。
地球上,工業革命與禍水轉嫁,是盧瑟穿越來時的解決之道。
“小九,六叔召你。”
正在盧瑟沉思的時候,盧鍥匆匆從大堂中出來。象他們這樣的大家族,大堂的規模都相當大,數十人可以坐得下。若是擠一些,擠進百人也不成問題。但那位六叔祖顯然不喜歡太熱鬧,因此族中子侄都被打發到堂前等候,唯有他叫到的人,才能進去。
盧瑟吸了口氣,然後大步走了過去。
盧漭神情很是平淡,正在翻看著一本書,盧瑟走進來行了禮,他也不理會,遠沒有當初在盧莊時的溫和平易。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起眼,冷冷盯著盧瑟:“你認識段霄?”
盧瑟搖了搖頭:“叔祖說的段霄是何人?”
盧漭面上騰出淡淡的笑容,對於盧瑟的反應似乎早有心理準備:“唔,你膽量不小,別的子侄為我這樣一問,都是滿臉惶恐,連聲否認,唯有你敢反問我,段霄是何許人也。”
盧瑟並沒有因為他的這句話而覺得畏懼,他一直就表現得與眾不同,既卓爾不群,又不超過普通人的極限。
“我聽說你自懂事起,便要繞著莊子跑步,最初是空手,後為是背米,再後來是抱磚——這是為何?”
“天下尚未一統,諸國間爭鬥不休,江州雖處大唐腹心,卻也難免有個萬一。我繞莊子跑步,不過是求到時逃命能快些罷了。”
這話一出,無論是盧漭還是堂屋中其餘長輩,都一個個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他們看來,這天下諸國分峙的局面已經穩定下來,應當不會出現五六十年前的混戰了,盧瑟這個話,未免有些擔憂過度。而且從懂事時起便在擔憂這個……未免讓人覺得太好笑了。這個近來名聲鵲起的族中年輕人,原來不過是個好胡思亂想的傻小子。
盧瑟卻是泰然自若,頗有些真名士風範。
“我聽說你前些時日曾與江州知州一晤,口中頗出了些狂妄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