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王妃去梳洗。”翔王吩咐迎上來的宮女翠環。
翠環喏聲,上前來扶風念念,風念念卻在轉身往一旁的更衣室去時,瞧了一眼翔王,但只一眼,仍是回身離開。
縱然太傅曾試圖對她隱瞞過翔王在嶺南出事的訊息,可,她卻還是在太后一次刻意賜賞出宮時,知悉了這條對她來說,不啻是噩耗的訊息。
她清楚太后的意思,或許看到她難受傷心,就是太后所想要的吧,自太后入宮以後,有些本來隱藏起來的東西,便不加掩飾地顯露了出來。
而她,確實在獲悉翔王噩耗後,做不到淡然。
這月餘,她每日都跪在佛前苦苦祈禱,只盼著老天不要這麼殘忍,若讓翔王化險為夷,哪怕折去她的壽命十年都是無憾的。
其實,想想真是可悲,大婚前,她幾乎從沒見過翔王,只是,奉詔大婚後,自幼的家教禮法,讓她恪守著,當他是她的所有,是以,竟會祈出那樣的話來。
哪怕,她或許對翔王,還談不上任何的愛。
只是,嫁了,便認了,這一認,對她來說,是一輩子。
迂腐,也是桎梏。
太后自是也深諳這一點。
可,她沒有後悔,這,畢竟是她當初的決定。
然,縱這般,今日,在雨中,看到他抱著欽聖夫人,看到那樣張狂不羈的樣子,卻以最深情的凝視展現出來時,她的心底,好像被什麼砸了一下,於是,有一塊地方發出清脆的崩裂聲。
倘若說,以前,只是隱隱有些揣測翔王和那一人,那麼今日,終是眼見了翔王對那人的情意,這份情意帶給翔王的,是觸怒天顏,也是帶給太傅府一觸即發的禍端。
是的,雖然她是不理世事的太傅府二小姐,可,前段日子,父親和太后之間那些事,她總是有些察覺的,只是,她同樣無心去理,源於,她要的很簡單,只是翔王的安穩,只是自個這一生的安穩。可,隨著事態發生急變,她知道,她要的安穩,終將因著彼時太后的野心、父親的決定,有所變化。
太傅府即便表面波瀾不驚,暗中,卻已是成為帝君心底的一根刺,不過礙著些什麼,才沒有動手罷了。
幸好,翔王平安歸來。
所以,今日,她這般對翔王,是不是退一步講,亦是為了不讓最後的依傍一併被帝君所棄呢?
畢竟,在那之後,太后稱病往儷景行宮,是真的病了,還是勢敗被遣呢?
而太傅府是她的家,不管怎樣,她要保得太傅府闔府平安,翔王妃這個身份,不啻是種保障。
這般想時,她才能讓自個對剛才的舉止釋懷。
換完乾淨的衣裳,他的袍衫,每一處都燻著淡淡的香味,這些香味環繞著她,就好像被他包圍一般,走出更衣間時,早有太醫替他換去受潮的繃帶,他半裸著精幹的上身,這樣望去,戰爭留給他的疤痕卻是觸目驚心的,縱橫在那,好像,把什麼都分裂得不再完整一樣。
翔王沒有瞧她,太醫好不容易解開繃帶,可看見,有些傷口因為繃帶浸了水,再撕開,導致有些牽連,再怎樣小心冀冀,總歸會迸開,細細的血絲從那迸開處溢位,該是很疼吧?
她不自禁地朝前走去,從醫女手中接過棉球,學著醫女剛才做的,將那些細細的血絲在太醫的傷藥上來前,先行試去。
從現在開始,不管怎樣,她會更做好自個的本分,而不是,在夫君的心另有所屬時,繼續選擇蟄伏。因為,那樣,無疑,只會讓夫君的心越走越遠,她將會徹底失去他。
她能做到不計較,沒有怨尤,可,她是個女人,她做不到放縱,而不去努力。
“疼麼?”柔聲問出這句話,甫問出,卻覺到鼻端微癢,許是剛才受了涼,而翔王這由於半裸看胸膛進行治療,攏了碳盆,一冷一熱,果然起了反映,但,眼下,她只能忍著。
翔王搖了下頭,彷彿這才看到她的存在:
“本王無礙,汪太醫,稍後開一貼驅寒的方子給王妃。”
吩咐出這句話,帶看相敬如賓的意味。
也帶著,心如死灰的沉悶。
是的,從翔王的話語裡,她只品到了這兩種意味。
是為了欽聖夫人麼?
“也給王爺開一貼方子來。”她復添了一句,在外人眼裡,除去剛才雨中那一幕,誰能說她和翔王不恩愛呢?
帝王世家,從來都是這樣的相敬如賓吧。
只是,這樣的賓如冰,很冷,很冷。
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