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次,她並不頂針相時,僅是轉了言辭:
“冷宮至少比那後宮清靜。”
“看來,你果真是不想出去,不過也好,在這裡孕育子嗣,反倒是周全。”西陵夙語意轉冷地說出這一句,複道,“白日裡,朕不在,你可以歇在此處。”
他話語背後的意思她是懂的,歇在此處,自然是比外面的殿宇要好。
不僅溫暖,這裡的燭火供應亦都是不用受剋扣的。
可,對於這樣奢華的生活,她卻是要慢慢的戒去,如果,只是說如果,她還有機會能遠離這帝宮,重返未烯谷,那的生活,也是清減的。
“不用了,我只會在每晚才會到這。”說完這句話,她的眸光始終沒有凝向他,她怕凝向他的時候,自己眼底的那些東西就再藏不住。
而一旦心軟,後果如何,不是她所敢去想的。
她側臉的剪影,在那紗幔上,投下些許的陰影,在這些陰影間,她沒有瞧到,他的眉心有些許的蹙緊。
一如,此刻,伺候範挽的宮女煙兒,也沒有瞧到主子顰緊的眉心。
自昨晚以來,皇上已是連續翻了兩晚的牌,歇在華陽宮中。
只是,這兩晚,說怪不怪,她們這些華陽宮的宮女,在皇上御駕到來前,卻都是不得隨伺在旁的。只能在卯時,皇上上朝後,方能到內殿來伺候。
今日,是第二晚,相較於第一晚,主子的神色是更不見喜悅的。
是的,倘若說,昨日一早,範挽的神色,不過是平靜,今日,分明帶了一絲的惆悵,然,這絲惆悵,卻是在範挽抬起眼眸瞧到是她時,悉數的斂去:
“伺候本宮洗漱。”
“是,娘娘。”煙兒應聲,她是尚宮局才遣來伺候範挽的宮女,只因著範挽先前的宮女滿了二十五歲,得允出宮,於是,方另遣了她來。
而在那之前,她是伺候蘇貴姬,只可惜蘇貴姬獲罪,被打入冷宮,數日前,又逝在了冷宮,主僕的情分一場,她化了些許的錫箔,權作盡了心。
如今,不管怎樣,她想好好伺候著眼前的主子,雖然不過是容華,但範挽無論容貌,還是家世背景,都是不錯的,日後必有出頭之日,更重要的是,範挽範挽的脾氣極好,這對於她們做宮女來說,不啻是最重要的。
一如現在,她似乎進來得不是時候,範挽卻沒有一點見怪,僅是起身,讓她伺候著洗漱。
洗漱間,範挽在接過棉巾,覆到臉上時,眼底,終是有些溼潤的。
從那一日,西陵夙召她到雨露殿,只讓她沏茶開始,及至,在其後的一晚,雖然翻了她的牌,御駕親臨華陽宮,但,在她進入內殿時,竟換上太監的服飾,徑直從華陽宮的後門出去,而她清楚,西陵夙去的是什麼地方。
因為清楚,才會有難受。
包括昨晚元宵佳節,西陵夙似飲多了酒的緣故,提前退席,實則在退席後就翻了她的牌子,這一翻牌,西陵夙卻是並沒有再來到華陽宮,只是,帝輦象徵性地駛到華陽宮的門口停下。
只得她獨自一人空守著內殿的清冷,縱如此,縱被後宮其他嬪妃暗地裡嫉妒,她卻是說無可說,還得配合著西陵夙繼續演下去。
是啊,是演。
看似夜夜隆寵,恰不過是個給後宮諸妃瞧的幌子。
這般地尷尬,說不得,也不得去說的。
只現在,她將棉巾收起,聽著外面的彤史又在彤史冊上,仔細記錄著正月十五,範容華侍寢,僅能將顰緊的眉心,化做唇角的淺笑。
如果難受,她相信笑容,是最好抵消難受的法子。
然,不管怎樣,或許,她該去一趟冷宮,於是,在眾宮人退去後,她只讓煙兒給她找來一套宮女的服飾及一些乾果點心,放在幾個餐盒中,並讓煙兒提著餐盒,陪同直往冷宮而去。
要進冷宮並不算難,各宮嬪位的主子都有腰牌,平日裡,若有打賞冷宮中人的,憑著這塊腰牌,即可暢行無阻。
當然,冷宮的管事芳雲姑姑未必是認得她的,素來,她在宮裡,亦算是低調行事的嬪妃。
而現在,扮做宮女,也免去了因著表面聖寵,被六宮留意的情況下,若是知曉她去往冷宮,即便是再普通不過的賞賜些吃食,都會被別有用心的揣測下去,無論揣測出什麼結果,無疑只會讓西陵夙不悅。
於是只拿了腰牌,在芳雲允准後,將一些吃食拿進冷宮,挨著宮殿發放,如此,自然而然到了最裡面那座殿宇——外表瞧上去,是最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