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如果楚公子咄咄逼人,跋扈無度,自然會有報應。”
聽到他說這話,莫說李逸風,就連顧學政都有些苦笑了:這葉君生,到底還是稚嫩呀,未經多少人事,不懂世情艱辛,人心兇險。所謂“舉頭三尺有神明”,不過說說而已。天下間惡貫滿盈的人多了去,何曾見到神明顯靈,老天爺發一道霹靂下來將他們劈了?
沒有的事。
聖賢經義,不過藉此規勸世人戒惡向善,修身養性罷了。
然而這樣的話,顧學政等不可能直接向葉君生說的,唯有讓他多經歷,多感悟,自個明白。少不更事,本來就要多磨礪才能成熟。
飲完茶後,各個散去。臨頭李逸風猶自有些不放心,叫住葉君生,單獨兒叮囑他一番。具體內容不過是讓他學會忍讓,在書院中面對楚三郎的挑釁撥弄,務必不要意氣用事,乃至於得罪紈絝,把自己陷了進去。
這一陷可不得了,大好前程都會一朝毀滅,不復存在,甚至連性命都會糊里糊塗賠進去,那就悔之晚矣。
這番叮囑,李逸風用意拳拳,乃是從一位長者的立場規勸,足見誠意。卻是愛惜葉君生的才華,怕他有事。
對此葉君生自是明白,再三道謝領情。
“對了,後天踏青,要不你乾脆不去了。老夫料想,楚三郎肯定會策馬而來的,到時難免會有事端。”
李逸風想到一事,趕緊說道,頓一頓,忽有笑了:“不對,如果他真要為難你,課堂之上即可,何須等到外面?唉,老夫閱人無數,平生不見如此橫蠻者,徒呼奈何。”
葉君生安慰道:“李公勿慮,多行不義必自斃,姑且待之。”這話卻取之《左傳》,此時用來,倒應景。
李逸風嘆道:“但願如此。”
葉君生又朗聲道:“有詩云‘嘗將冷眼觀螃蟹,看汝橫行到幾時’,學生深以為然。”
李逸風咀嚼著這兩句詩,不禁眼眸一亮,認真看了葉君生一眼,心裡感嘆:本以為葉君生稚嫩,但看來倒是自家等人太老了,乃至於沒了血氣,頭角都被磨平,放不開手腳……
如斯想著,本來鬱郁的心情竟莫名開朗。望著葉君生,依稀尋回自己青春年少、意氣風發的光景,深信天大地大,道理最大。平時好吟太白詩“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常以此自勉。
而如今,掛個官身閒職,宦海浮沉,行事越發老練,但再也找不回以前的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銳氣——
年輕真好啊!
告別李逸風,離開李府,信步走在街道上,葉君生內心多了幾分暖意:經過一番接觸,顧學政等固然包含有拉攏自己的意思,但同樣夾雜有不少真實的個人情感,也真心的想自己好。
關乎當今朝廷的風雲變幻,葉君生聽聞不少,知道國家正在生成一口大漩渦,會有很多變故發生。對此他根本沒有多少忐忑畏懼,這風暴,要來便來吧。再加上他當前只是個小小秀才而已,影響不大,該幹嘛繼續幹去。其中籌謀準備的時間,頗為充裕。
等到鄉試來時,恰風雲交匯,正是一飛沖天好時機。
是夜,葉君生盤坐於房間中,頂著天地玄黃頑石印,陰神霍然出竅,卻要趁著清明,全城祭奠之機,看看城中香火光景。
他法相之境穩固,道氣化形,比起上一次在彭城出竅,夜探小城隍廟時更多了幾分把握。祭起寶印,將全身氣息隱匿起來,等如二度隱形,悄然從視窗飄出去,走在靜寂的大街道上。
一路不停,離開南渡巷,轉過觀塵書院,不多時便來到冀州最高的建築物“筆架塔”下。
此塔有一十八層,層層而上,極為高峻,屬於冀州城一處著名的景點,但平時都有專人守著,等閒不會開放,只能在下面觀望。
葉君生以陰神之體出來,混若無質,卻一下子便穿門而入,拾級而上,不多時就來到塔頂之上。
居高臨下,俯覽整個冀州城,目光蒼茫,就將所有情景收入眼底——此時夜深人靜,萬籟俱寂,絕大部分的人們都已沉浸進夢鄉之中了。
然而在陰神靈眸之中的冀州城,卻凜然變成另一個奧秘玄虛的天地世界。但見半空之上,無數血氣繚繞,合攏凝聚,形成一片片的血雲。只是到深夜裡,這些血雲明顯稀薄許多,給予下來的壓迫威力大為減輕。
舉目四周,萬戶人家,其中某些屋頂上有濃厚的血氣沖霄,煞是厲害,很可能是官兵駐紮之地。除開最為顯眼的血氣,又有無數青色嫋嫋,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