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葉君眉道:“哥哥,你身子單薄,可不能冷著。”見哥哥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衣,趕緊開啟包袱,取出一件棉袍來,要葉君生穿上。
這棉袍已很舊了,上面打著補丁,可穿到身上,暖呼呼的,葉君生只覺得就算拿來綾羅綢緞,也不肯相換。
“好了,哥哥,我要下山了。”
葉君生道:“下雨路滑,我送你下去。”
“不用……”
葉君生卻一下子打斷,不容置疑:“走吧。”
於是兩人共撐著一把粗布傘,開始下山。怕妹妹有閃失,葉君生很自然地就挽著她柔軟的小手,肩頭攏得緊。
感受到身邊哥哥體貼入微的呵護,葉君眉心裡甜滋滋的,感覺此時此地,世間再無一事可讓自己畏懼。
下雨天,香客稀少,山道罕見行人。一面黑色的粗布傘,在緩緩往下移動著,彷彿一朵黑蓮花。
到了山麓下,葉君眉頓時想起一件關鍵事:“哥哥,沒有雨具,那你怎麼回山?唉,真不該讓你送下來的,我又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山路再崎嶇也不怕。”
葉君生呵呵一笑:“我輩讀書人,愛弄風花雪月,正所謂‘斜風細雨不須歸’,踏雨而行,倒也快哉!”
不由分說,奔出傘下,揮一揮手:“妹妹你路上小心,哥哥去也。”轉過身,大踏步登山,被涼涼的風雨拂在臉上,心中有異樣情緒湧動,忍不住引吭高歌起來:
“自尋路,望前路,自由人間道;山與水,走了幾多未去數。
千條路,都道返家鄉路;
望儘儘是青山,青山處處雨急風高;故園路,竟是走不盡長路……”
曲調古樸,歌聲激昂蒼涼,自有情感蓬髮。
葉君眉望著哥哥的背影——不知不覺間,哥哥的背影再不像以前那般孱弱不堪了,而顯得挺拔起來。
看著,聽著,不由有幾分痴了。
腦海有思緒飄飛,一下子就飛到小時候:那時候的哥哥對於書本的痴迷還沒有太深,時不時會陪著自己玩耍,教自己讀書寫字;那時候,她記得,自己老是被鄰居家的小胖墩嘲笑,說自己是被遺棄在葉家門口的棄兒,還是給一隻老狐狸叼來的,故叫“狐女”……那時候爹孃都還在,慈祥的爺爺也在……
他們都說,胖墩在胡說八道。
本來就是胡說八道,自己明明是人,怎麼可能是狐女?
後來,這些荒誕無稽的說法,就再沒有人提及了。
彈指間,歲月如飛;悄然間,有晶瑩的淚水滑落,不忍擦去。
……
風雨不止,山道上溢滿了黃泥水,並不好走,其時兩頂轎子冒著雨水趕下來。
正是彭青山與江靜兒。
兩人昨晚留宿渡雲寺,但因為有事,今天必須下山回彭城縣。至於彭青成則要繼續留在寺中,接受治療,以及靜養一段日子才能回家。
江靜兒端坐在轎中,卻是在吐納運息,修煉內功。突地聽到一陣奇怪的歌聲從下方傳來:
“道人道,道神道,自求人間道;妖也好,魔也好,都道最好。
少年怒,天地鬼哭神號;
大地舊日江山,怎麼會變血海滔滔?
故園路,怎麼盡是不歸路……”
曲調大氣而詭譎,聞所未聞;歌詞更是驚世駭俗,豪邁不羈,甚至可以說有大逆之意。
是什麼人,敢如此放歌?
她眉毛緊鎖,突然叫道:“停轎。”從座下取出一把油紙傘,伸手撩開轎簾子,撐傘而出。
走在前面的彭青山也讓轎伕停住了腳步,同樣撐傘掠了出來,身形矯健如燕子,功夫比江靜兒還要深厚幾分。
此時歌聲消逝,不復聽聞。
江靜兒悵然若失,心裡竟然感到一陣空落。風雨依然,她和彭青山都站著不動,心思各異,也不說話,目光不約而同地盯住前面不遠的一個山坳轉角處。
一會之後,一人披風帶雨出現,渾身已淋得像個落湯雞一樣,狼狽不堪。
“咦?”
江靜兒眼尖,立刻就認出了葉君生:怎麼會是他?這呆子發瘋了嗎,下著雨也不戴雨具,滿山亂跑……難道剛才那歌是他唱的?不可能,怎麼可能?
她啞然失笑,很快就否認了這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腳步邁上前去。
彭青山面色陰沉,他自也不信葉書痴能唱歌,但臨時起意,心生一計,大喝道:“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