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認為周邊強鄰能坐視其內訌不休?”軟甲男子嘆了一口氣,“或許前幾年亦有此可能,但如今絕無可能。”
“哦?何以見得?”紫衫瘦削男子耐心的問道。
“當下時酆諸部根本沒有機會纏戰經年,一旦其內亂,袁氏,淮右,大梁,勢不能容。”軟甲男子搖頭。
“袁氏方得潁亳,怕是有心無力吧?至於大梁,晦之不也說過其耄耋老矣,不足掛齒麼?為何自相矛盾?”紫衫男子嘴角多了幾分笑容,“至於淮右,江烽雖然張狂,但方得廬濠,未及穩定,東有李和蟻賊威脅,西有南陽和蔡州的掣肘,其焉敢得隴望蜀?”
軟甲男子沒想到今日主君居然也能分析得如此透徹了,甚至於他自己也承認自家主君所言不虛。
但是他仍然堅持若要南下,便取沂州,而不能去海州。
但同樣這也是一個悖論。
沂州窮苦,取沂州固然能穩固平盧南線安全,但對平盧毫無貢獻,甚至還要消耗平盧米糧,這是那幫文官們無法容忍的。
而取海州固然得漁鹽之利,但其危險倍增。
無論是誰奪下徐州,勢不能容忍海州落入他手,戰火便要燃燒到平盧。
而現在的平盧做好了戰爭準備麼?
至於說指望獲取三五年時間海州的漁鹽之利,這簡直就是痴心妄想。
他根本不相信徐州局面還能熬上三五年見不出分曉。
按照他的預計,一年之內這徐州局面就要打破,甚至就要見出分曉,無論是誰掌控了徐州,勢必不能容許泗海二州之利花落他家,戰爭便不可避免。
軟甲男子便是平盧節度使王守忠麾下頭號重將劉延司。
王守忠是前代節度使王師範之子,而劉延司則是王師範頭號重將劉的幼子,這一對主臣從父輩又接下了權力的繼承。
“君上,大梁的確不足懼,但蔡州袁氏和淮右江烽,某隻能說從情勢上來看,眼下的確是他們最不合適出手的時候,但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卻又是他們最好的機會,錯過了這一遭,也許他們想要奪下徐州,就要付出幾倍的代價,而袁氏和江烽從來都是不甘寂寞者。”
劉延司的話讓王守忠沉默不語。
王守忠在王師範諸子中不算最精明的,但精明的已經在王師範諸子爭位中喪生了,他能脫穎而出,最終上位,靠的就是隱忍。
但是隱忍並不代表就無所作為,並不代表他就對周邊形勢的一無所知。
淮北局勢的持續動盪或者說走向崩盤,對於平盧這個北鄰來說是喜憂參半的。
喜的是淮北和平盧關係不算好,尤其是有海州這個利益攸關的所在牽扯,除非淮北主動將海州交給平盧,否則這個死結無解,現在淮北衰落甚至走向沒落,意味著平盧有了機會解決海州問題,這當然是喜。
憂一樣明顯,徐州這個龐大但不算強勢的鄰居在南面既能平衡大梁和泰寧軍的壓力,同時也讓平盧事實上有了一個穩定的南面,但一旦時家落幕,誰接掌徐州,還能維繫這脆弱的平衡與和平麼?
若然不能,平盧當如何應對?
第二十九節 禍福難料
王守忠的擔心同樣也是平盧軍文臣武將們的擔心,在他們看來,要想維繫自己安全,那麼就只能強基固本,而強基固本的首要就是要擴軍,而擴軍就得要有錢有糧。
錢糧從何處來?
平盧諸州土地不算肥沃,青州亦和徐州、揚州這等交通咽喉要道和商埠不同,無論是田租和商稅都沒什麼值得一提的地方,要想立竿見影,唯有一法,奪下海州。
淮北財賦根基何在?鹽鐵之利。
鹽,便是海州的製鹽業;鐵,便是徐州的冶鐵業。
其他諸如潁亳二州的糧食,徐州泗州的商稅,都要排在其後,排在第一的便是海州製鹽業,海州沿海的鹽場乃是淮北的財賦來源,甚至超過了徐州最為興盛發達的冶鐵業,煮海之利,非尋常之利可比。
哪怕隨著楚州和揚州二州的鹽業興起,對海州鹽場造成了巨大沖擊,但是海州鹽業仍然可以穩穩當當的壓過徐州的冶鐵業之利,佔據淮北財賦來源首位。
而這也是平盧之所以一直念念不忘要奪下海州的只要原因,在他們看來,只要能奪下海州,那麼平盧在財力匱乏上的這一致命缺陷便可得到彌補,而論糧食,棣齊淄青登萊密諸州雖然無法和淮南和中原諸州相比,但是仍然可以產出足夠的糧食,當然這要看老天爺是否作美。
在平盧將臣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