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又好似夏日裡拂過柳枝條的幾絲晨風。眾鏢師聽得心曠神怡,如痴如醉。葛正風悄聲肅立,側耳聆聽,臉龐微帶哂笑。程青衣手持半截長劍,護在梅御風身左。
琴音倏地轉急,樂聲在空中猛打了個滾,拔到至高處,便似千萬蒙古鐵騎從地平線上突衝而出,聲勢浩蕩。眾鏢師頓覺心旌神搖,不能自持。餘勁風喝道:“你們還不快出去!”眾鏢師不迭聲答應,跌跌撞撞地疾奔而出。
葛正風笑容全斂,左手橫抱鐵琵琶,急退數步,右手捻弦輕輕撥弄了幾下,叮叮叮,便似視窗掛著的三兩隻風鈴,在激昂亢揚有如急風暴雨的琴音裡起舞。餘勁風暗想:“所謂剛則易折,梅御風年紀尚幼,內力不足以驅使琴聲,只怕不能持久。”果不其然,只聽錚的一聲,梅御風瑤仙琴上第一根“徵弦”已然斷了。葛正風冷冷一笑,移步上前。
梅御風臉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兀自神定自若,微閉兩目,輕輕彈奏,琴音在他指下又倏地一變,便似少女呢聲軟語,柔靡萬端。葛正風心神一蕩,就地跌坐,忽地振吭長嘯,便如同裂石破竹般,將琴音生生撕破。長嘯聲裡,瑤仙琴上第二根“羽弦”又斷。葛正風長身而起,右掌輕飄飄的向梅御風肩頭捺去。梅御風心下一驚,琴絃又接連斷了兩根。
程青衣怒道:“葛正風,你膽敢以下犯上?”青光閃動,一招“斷橋殘雪”,半截長劍直取葛正風頸項。葛正風冷冷道:“葛某早已非崑崙弟子,何談以下犯上?”鐵琵琶掄了大半個圈子,倏地迴轉,橫削程青衣手中殘劍。程青衣半截劍子使起來終究不順手,兩三招一過,立分勝負。葛正風縱身而上,使招“雲破月來花弄影”,鐵琵琶急點程青衣前胸。程青衣揮劍一封,飄身退開,孰料那鐵琵琶鋒口甚利,劍氣早已割斷了她的腰帶,紗裙直往下滑落,裙底風光立時盡收眾人眼底。
程青衣慌忙提起紗裙,從衣襟上撕下一長溜布條繫住。她又羞又怒,臉色緋如雲霞,眼眶裡淚花閃閃,竟是氣得要哭了。葛正風瞧也不瞧她一眼,緩緩向梅御風走去。梅御風哇的噴出一口鮮血,恨恨地道:“葛正風,你別妄想從我手裡奪過瑤仙琴!琴在人在,琴亡人亡。”說著,左掌高舉,便要往琴身上拍落。葛正風微微一笑,眸子裡忽地閃過一絲詭異的色彩。他仰天一聲輕嘆,轉身出了大堂,落寞的背影,在彩虹的光圈裡也越拉越長。梅御風臉如土色,負著瑤仙琴,一言不發的向外走去。程青衣叫道:“喂,你等等我。”緊跟著出了客棧。兩人跨上馬背,向來路疾馳而去。
餘勁風望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心下思緒起伏,暗想:“這對師兄妹的骨頭倒也挺硬的,不愧是名門正派中的人物。”此時,方秋豪等人也漸漸聚攏過來。孟鏢頭嘻笑道:“副鏢頭,剛才那女的裙子掉了,春光外洩,你正好站在她對面窗外,自是一覽無遺,撿到好大的便宜。”方秋豪啐道:“你爺爺的,她裡面又不是沒穿甚麼,哪來的一覽無遺啊?”孟鏢頭道:“那你當時幹嘛不跳進去幫她脫哪?”方秋豪吐了一下舌頭,道:“只怕還沒有鑽到她石榴裙下,腦袋就這麼‘喀嚓’一聲,給她割下來當凳子坐了。”孟鏢頭拍手笑道:“那更好啊!你天天都有的看了。”方秋豪“呸”了一口,道:“死人能看到甚麼?”猛聽得身後傳來陰森森的一聲哀嘆:“是呀!死人能看到甚麼?”這聲音細如鋼絲,遊離不定,雖是大白天聽來,卻也叫人毛骨悚然。方秋豪倉惶四顧,不見一個人影,心下直發毛,駭然大叫道:“你是甚麼人?”那聲音又若即若離地道:“我不是人。”
餘勁風畢竟江湖經驗老到,知道自己這幾個不爭氣的弟子,剛才的言語頗為無禮,惹惱了高人,當下一拱手,道:“前輩請了!我這幾個弟子不成才,無意間冒犯了你老人家,還請你老大人大量,饒了他們。”那鬼魅般的聲音冷笑道:“既然不成才,還留著作甚麼?”話聲甫歇,孟鏢頭一聲慘叫,跌滾在地,嘴邊直冒白沫。眾鏢師見孟鏢頭突然間猝死當場,身上又了無傷痕,心下不禁駭然,轉身便欲四散而逃。
餘勁風厲聲喝住,轉過身來,朗聲說道:“前輩,不管你是何方神聖,還請現身一見,不要再裝神弄鬼了。”那鬼魅般的聲音反問道:“你就是威揚鏢局總鏢頭?”餘勁風點了點頭,道:“不錯,在下開碑手餘勁風!”那鬼魅般的聲音喃喃道:“開碑手餘勁風?”頓了一頓,道:“你師出何人門下?”餘勁風見他問起自己師尊,雖微感訝異,還是老老實實地答道:“少林達摩堂首座彌緣禪師。”那鬼魅般的聲音道:“達摩堂首座不是天淨禪師麼?”餘勁風吃了一驚,道:“天淨禪師早於三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