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人從木凳上摔落地面。無法剋制的劇烈咳嗽起來。
“雪城!”朱靖連忙蹲下身察看他有無受傷,“抱歉,我太用力了,你……”
他的視線落在那雙因跌落地面而顯露出來的腳踝,那其上兩道明顯深刻的切痕吸引住他的雙眼,讓他痛苦的扭曲了臉孔。
侯雪城伏在地面,不斷咳嗽著,一口一口的嘔著鮮血。他努力的想撐起身軀,卻一次又一次失敗。他無法忍受這樣的弱勢,卻又不得不接受。他握緊拳頭,終於說出口,“我……我……腳不能動。”
他像個做錯事情的孩子,又對自己的無力憤怒,又有些惶恐的等待著即將來的譴責。那樣孤獨又無助,憤怒又忐忑的表情,朱靖是第一次看到。
朱靖顫抖著跪下雙膝,輕輕的環抱起他,眼淚再也剋制不住,一滴一滴落在侯雪城雪白的髮梢。
“我們……回慶王府,回我們的家……”朱靖的聲音凌亂而破碎,抱住他站起身,像是擁著最珍貴的寶物一般,用最溫柔的語氣,幾近自語的道:“從今以後,我們……會永遠在一起……雪城啊,你知道永遠的意思嗎?”他抱著他慢慢往外走。
侯雪城也不掙動,他從不讓人碰觸,但是這次再也不想拒絕。他緩慢而沙啞的說道:“不知道……我好累了,好累好累……,我想睡一下……”
“好,你好好睡……”朱靖抱著他穿過驚愕的眾人,穿過帶來的近侍,“永遠就是……一生不離不棄,直到死亡分開我們……而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死亡,天上地下,我們都在一起,你說好不好?”
他們穿過花園,穿過那個瘋狂笑著,以頭撞牆,跪在地上啃食泥土的老人。朱靖認出他就是九皇叔,不過這已經不在他所關心的範圍了。他全心全意看著侯雪城。
他沒有注意到那個站在樹下的男人,正默默的凝視著兩人。即使注意到了,一切也已經雲淡風輕。侯雪城在他懷抱中,就是他的一切,其他都不再重要了。
侯雪城睏倦了,靜靜聽著朱靖溫柔低沉的呢喃,兩人穿過九皇府的門守,穿過洛陽的街道,穿過駐守城池的城衛,來到朱靖的營地,回到他自己的帳幕。
這時已經傍晚了。朱靖緊緊擁抱著他,看著他均勻的呼吸。
一路上,他淚水沒有停歇過,他已經不再顧及皇族的尊嚴,王室的體統,只是為了愛人所受的苦楚而流淚。
侯雪城微微動了一下,睜開眼睛。視線茫然而無焦點的遊移。朱靖連忙緊了緊手臂,“是我,你怎麼了?好好睡吧,我就在這裡。”
“我……想到一件事情,睡……不著……”侯雪城蒼白的臉色顯得十分沉重。
朱靖從來沒看過他那麼凝重的神情,“你說。是哪裡不舒服?還是掛心其他事情?我去替你辦了。你快休息。”
“這件事情,很重要。”侯雪城的聲音微弱,臉色微微發著青,幾乎有些抽搐著。“朱靖,剛才你在哭是嗎?……抱著我那麼緊……”
侯雪城擔憂的語氣,比之前訴說自己的遭遇,有著更深沉的迫切與絕望。他撫摸著剛才朱靖的臉貼上去的衣袖。“你……鼻涕沒擦在我身上吧?”
朱靖盯著他的臉,看著他慘痛的神情,忽然覺得自己……實在……很白痴。
冰雪孤城第三部-05 紅淚(後篇)
回到慶王府的半個月後的一天深夜,傲神宮的大掌司範蘆已經帶領宮人匆匆前來,王府侍從帶領著他們到了侯雪城的院落,他們便在院落前遠遠跪下。傲神宮的宮規十分嚴謹,除了宮主貼身護衛之外,不允許任何人進入院落之中。
兩百多名宮人跪在院落之外,實在很扎眼。一直到了天亮,侯雪城起來梳洗過,才傳命接見範蘆。範蘆走入內室,正好看到侯雪城一如往常,坐在床沿,擦拭著他的血旗。他跪下見禮。“宮主。”
侯雪城翻過血旗,他的手指靈巧的撥弄著血旗的機簧,聲音沙啞的幾乎無法辨識。“我沒召喚你,來作什麼?”
範蘆愕然的抬起頭,“宮主不適嗎?怎麼聲音……”
侯雪城淡淡的道:“武功沒了,當然會傷風。你來什麼事情?”
範蘆立即伏下,從懷中取出玉劍。“您讓護身神鷹送來的這個……屬下實在不敢收……”
“只是讓你暫代宮主之位,又不是要你繼承,以後若是朱軒有出息了,或是有更好根骨的人,你就將宮主之位傳給他。”侯雪城輕輕咳嗽,“傲神宮,就拜託你了。”
“宮主,屬下實在不能收下,這是老宮主賜予您的,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