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臨失去的那一剎那,他才頓悟過來。原來,他的心裡,早已密密地種下了她的名字。可是他卻總是拒絕承認,自欺欺人地以為,她只是他的一件擺設。
杜弱纖睜開眼睛,眼眶裡水霧瀰漫,風林的五官也有些模糊。
他的頭正好抬了起來,對上了杜弱纖的眸。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已經化在了這汪溫柔的清泉裡,但願一輩子都不要醒來。
他甚至以為是一個錯覺,杜弱纖應該恨他入骨,怎麼會仍然有這樣如水的柔情?
那樣的柔情,終究也只是曇花一現。杜弱纖很快垂下了眼瞼,在他以為她睡著的時候,才忽然輕輕一嘆:“刀槍無眼,你善自珍重。”
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眸子,風林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弱纖!你……原諒我了,是嗎?”
杜弱纖側過了頭,留給他一個單薄的背影:“你有什麼需要我原諒的?你是高高在上的少帥,而我只是一個被你擄來,任你蹂躪的女奴!”
“不是的,弱纖!”風林急急地接了口,“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我只是被鬼迷了心竅,所以才……”
“那個孩子……是我的錯!”風林低聲地承認。
杜弱纖陡然地轉過了頭:“那個孩子!你還好意思提?如果不是你、不是你刻意瞞著我,怎麼會跳下去……怎麼會就這樣沒有?”
正文 第74章香銷被冷殘燈滅(7)
風林看著她眸子裡忽然燃起的火焰,張口結舌。那條平日裡,能夠尖酸刻薄的舌頭,彷彿被連根拔斷了似的,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原來,她受的傷害,還是這一次最重。
他原該知道,孩子對於女人來說,是絕對沉重的存在。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怕的是什麼,竟然不肯告訴她真相。由得她誤會自己命不久長,在纏綿的縫隙裡反惹得自己暴跳如雷。
他總以為,她是程見放的九姨太,她屬於被他報復的一部分。可是,他怎麼一直都忽視了一點,其實她也是一個可憐的女子。被哥哥親手推進了司令部,目睹了程見放的死亡,又一直擔驚受怕。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卻用這樣卑鄙的方式,來實施自己的報復!
他以為自己不會在乎她的恨意,可是當她真正表露出來的時候,才覺得自己太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他根本,連一絲一毫來自她的恨意,都承受不了……
明明可以和平相處,他卻非要伸出棍子,去把兩顆心一起攪得混了,看到她痛苦地流了淚,才算滿意。可是明明她的淚,一直流到自己的心裡,連胸腔都一齊發著酸。
“以後,我們還會再有……”
杜弱纖咬著唇,憤恨得連蒼白的頰上,都染了幾縷淡粉。
“你自然不會在乎那個孩子,龍少君生下來的,才是你諸葛家的香菸!”
風林臉色微白,怔了一會兒,看到杜弱纖有些尷尬地偏過頭去,心裡一動,伸手將她的臉扳了過來。
杜弱纖飛快地瞥了他一眼,見他唇際欲笑不笑的樣子,知道自己的話,說得有些急,反露了形,臉色已經脹得微紅。
風林卻是猛地鬆了口氣,疏眉朗目之間,已是多了一層風光,洋溢著無可名狀的欣喜。
“龍少君的事……我……”想解釋,可是想起來,千錯萬錯,到底還是自己的錯,一時又啞了口,急得額上冒了一層薄薄的汗來。
杜弱纖臉上的紅暈,漸漸地染開。不敢再看上他,只將頭偏了過去。
“我……明天要走了……”風林貪戀地看著她的側臉,依依不捨的情懷,還夾雜著愧疚,因而話說的就特別的軟。
像是一根羽毛,輕輕指過她的心房。窗外的風,輕輕吹動著一株山茶,那枝葉的輕顫聲,都彷彿聽得見似的,竟是不敢再回話。
恨到極處,原來也會因別離淡了怨憤。戰場上的生與死,不過在一線之間。不知怎麼的,每一想及他或許不能再回來,心就酸得將要化去。
“即將一早就要走,為什麼還不休息?”杜弱纖沒好氣地說著,眼睛有些酸澀。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生離,淡化了她心裡的恨意。
聽著他小心翼翼的話,自己竟然還會生出依戀。難道他是自己的良伴麼?當他風風光光的回來,想必與龍少君的婚事,也該震驚整個縣城,甚或整個東三省了。
一念而及,便又心灰了起來。
風林看她的臉色,又白了幾分,不知道自己又說錯了什麼,不敢再開口。只痴痴地看著燈光下,她神色不動的臉發怔。
彷彿感到了他的目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