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又響起女子的聲音,“綾姐兒,以後都不用害怕了。娘以後都會跟你在一起,你也不用再受那樣的苦了。”臉上突然有點溼意,“娘…馬上…就來陪你了…”喘了口氣,“你的腳程…慢,娘…不一會兒…就能趕上……你了。”好不容易嚥下最後一個字,女子看著女兒稚嫩的臉頰,安靜地好像睡著了似的,木然感到欣慰。用了最後一份力,將頭靠在了女兒的身上,緩緩地閉上眼睛。
女子將頭靠在她身上後,就沒有了任何動靜,但是她不敢動。又過了大概一刻鐘時間,還是沒有任何聲響,謝宛華這才緩緩地將雙眼睜開,下意識的,抬起短胖的手,困難地挪到女子的鼻尖,沒有呼吸了,手指一抖,卻是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魂不是這具身體的,要想有難過的心情可想而知是不可能的,只是覺得可惜罷了。
艱難地支起不大的身子,細細地打量著女子,下意識的認為女子應該不過二十出頭,儘管已經是滿臉滄桑,難掩生活的困苦,但是還是能看出女子五官的精緻,想來原本也是一個美人。女子的唇角微微地翹起,眼角雖然還殘留著血淚,但安詳地閉著,死亡對她來說看來是一種解脫,也許也是一件好事。謝宛華輕嘆一聲,之前自己何嘗不是覺得死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呢。
她已經不記得落海後自己最後的反應了,當窒息的感覺上來的時候,想到這裡,頓時感到一陣頭痛,只能依稀記起那剛探出腦袋的太陽和山頂上蒙受光輝的萬物。使勁甩甩頭,不再去糾纏這個問題。
緊繃的心情鬆了下來,卻感覺有點氣喘,看來這個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移了移身體,緩慢地躺了下去,而渾身的痛覺在這一刻甦醒了,好像蟲子正在骨頭中爬動、撕咬,難受得緊。
放鬆,放鬆,呼氣,吸氣,強忍著疼痛,謝宛華儘量將注意力轉移,打量起目前棲身的地方。
房間大概十平見方,入眼的是用白色韌皮紙兒裱糊的窗戶,但顯然已經好久沒做更換了,紙上佈滿或大或小的洞眼,寒風嗖嗖得從其穿過,讓本就沒有火盆的房間,又降了幾度。
謝宛華緊了緊蓋在身上的被子,繼續觀察。靠著窗邊的是一張老舊的圓桌兒,上邊似乎放著張宣紙,想來是這具身子的孃親在不久前寫的,就不知道是給誰的了。在邊上是缺了個腳的方凳,接著就是現在躺著的這張床,雖然已經破敗不堪,但是看得出來是上好的梨花木所制。僅僅只是這幾樣傢俱,使不大的房間盡然看上去顯得有點空曠…
細細地再看了一遍,發現這些東西雖都是舊的,壞的,但還是看得出十幾年前應該也是花大價錢購置的。想來這極有可能是別院中的下人住房。當然,謝宛華只猜對了八分,這是個別院裡廢棄的院子,以前是放置雜物的,竟連僕人住的靜心苑都比不得。半年前,白姨娘和她並一個丫頭被府裡趕出來後,就一直住在這裡。
謝宛華動了動幼小的身體,身上壓著個大人,時間一久,就覺得難受得緊,這才意識到檢視被自己魂魄侵佔的身體。約莫七八歲大小,頸部以上無法檢視,從被子中伸出手,抬起胳膊,又短又粗,看來是個小胖墩,撩高棉被,果不其然,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撩開洗得泛白的中衣,大大小小的傷痕佈滿蒼白的身體,顯得觸目驚心。這個女孩到底受了多少苦?也無怪乎她的母親選擇帶她一起去死,而非艱難的活著。
正哀嘆自身條件不好,窗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想到現在還無法確定境況如何,慌忙閉上眼睛,以探聽虛實。不大會,門吱呀一聲開了,有人跨進房內,轉身輕輕地關上房門,放慢腳步,向床邊走來。
這短短的幾十秒時間,竟然讓謝宛華感覺非常的漫長,與剛才的姨娘不同,當時自己的感官還未完全融入這具身體,現在卻能聽到小身板的“咚咚”的心跳聲。這人究竟是誰?!
謝宛華有點草木皆兵,不過任誰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對於敵友未清的來人還是會產生恐懼的。
第一卷 第二章 報喪(上)
三丫人小,步子也小,看見白姨娘趴在五小姐身上,想是睡著了,故有意放輕腳步和速度。何曾想到,這會使得謝宛華驚魂……
走了幾步,想到五小姐正生著病呢,壓著必然不舒服。遂趕緊上前幾步,伸手想扶起白姨娘,哪想小手不小心拂過白姨娘鼻翼,竟感覺不到任何氣息,忙一慌。手抖動間,白姨娘復又重重地壓在謝宛華身上,謝宛華疼得直想睜開眼,狠狠罵一下來人,但還是忍下來了。不知道任何這具身體的身份,如何在這兒生活下去了?!
三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