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這是盤雲姿第一次沒了主張,本來是非分明的觀念,忽然變得混淆,讓她看不清天地。
“姑娘,有客到訪。”工匠在門外稟報。
是誰?她在回眸中,乍然驚喜,是他嗎?
然而,來者並非是舒澤,驚喜之後,卻是濃濃的失落。
“雲姿,別來無恙?”來人是雪倩,本該讓她歡喜的來客。“怎麼,不認識我了?”
雪倩的嬌嗔讓她回神,呆怔的面孔努力露出笑意,“哪會啊?你……你怎麼來了?”
“我聽說那天福晉打你,”雪倩握著她的手,充滿久別重逢的喜悅,“你走後,我特別掛念,也不知你去了哪兒,亦不敢打聽。直到貝勒勒爺告訴我,你在這裡,我才放心。”
“他……貝勒爺告訴你的?”一提到舒澤的名字,甚至只是一個他的代稱,就讓她心慌意亂。
“這個地方真不錯,寧靜雅緻,”雪倩四處打量,“貝勒爺叫我來陪陪你,怕你太寂寞了。”
“貝勒爺他……最近可好?”她再也按捺不住,終於問出自己所想望的。
音訊全無的半個月,他到底如何?回到府中與妻子言歸於好?對她,可有半點想念?那一巴掌,是否真的打斷了他們之間的所有可能?
她心中真的有很多疑問,想問,卻無從知道答案……
“貝勒爺出征去了。”雪倩的回答卻出乎她的意料。
“什麼?”她凝眸。
“沒錯,”雪倩似乎很明白她此刻的心情,點了點頭,“到南方,清除明朝餘黨去了。”
她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滿漢之間永遠不會安寧。
若換了從前,聽到此事,斷不會像此刻這般心潮起伏,因為那時他是她的敵人,她只需詛咒滿人失敗即可。
但現在,卻害怕他真的負傷送命……畢竟,他的影子已經融入了她的骨肉,無法狠心忘卻。
“貝勒爺讓我把這個轉交給你。”雪倩遞上一個盒子,盒蓋緊閉,頗為神秘。
“是什麼?”盤雲姿一怔。
“貝勒爺說,讓你先開啟它,然後有一段話,要我轉述。”雪倩道。
她抿唇,不知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顫抖的十指緩緩將它開啟。
“面具?”
盒內所藏,果然讓她萬分愕然。這不是舒澤每逢上陣殺敵時必備的面具?就像他的長劍弓弩,怎能不佩戴在身邊,反而留在京中?
“貝勒爺說,蘭陵王若無猙獰外表,便沒有戰勝敵人的把握。,可如今,他願意冒險,褪下偽裝,以真面目示人。只希望,這一仗是和平之役,望敵軍能看到他的善意,兵不血刃,還天太平。”雪倩輕聲轉達。
他……他在說什麼?兵不血刃?
難道他不懂得,褪下面具,失去了勝算的把握,喪命的有可能是他自己嗎?
剎那間,她明白了——
這一切,只是為了她。
他以為,她是漢女,為了討她的歡心,決意不再殺戮她的同胞,就算冒險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南下和談,化干戈為玉帛……
可是,多爾袞會允許他擅作主張嗎?漢人會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嗎?是否,他會成為夾雜在棋局中的一粒棋子,最後粉身碎骨?
盤雲姿輕撫著面具,淚水滴落到那兇惡的五官之上,這個世上,恐怕只有她,能看到這兇惡面具之後的溫柔。
她從未像此刻這般,希望能儘快見到他,只要他能平安歸來,她發誓,一定忘掉所有,像初遇時那樣,對他綻放盈盈笑意。
才回京城,也沒卸盔甲,舒澤就被召入宮中,面見多爾袞。
其實回京途中,他早已預料到會有這般結局,誰讓他擅自作主,違抗聖命呢?
進了御殿,尚未開口,他便俯身跪下,等待應得的懲罰。
“舒澤回來了?”多爾袞放下手中書卷,出乎意料的臉上不顯怒意,反倒微微笑著,“跪著幹什麼?起喀!”
“為臣有罪——”舒澤垂首應對,“請王爺責罰!”
“你何罪之有?”多爾袞卻故作迷惑,“本王不明白。”
“為臣沒遵照王爺的吩咐,將江南亂黨掃盡,反而饒了他們的性命……”他咬唇道,“臣罪該萬死!”
“哦,這個啊,”多爾袞卻莞爾,“你做得很對,本王不但不會責罰,還打算嘉獎!”
“王爺?”舒澤一怔,詫異抬眸,“這是為何?”
“本王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