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指了指東角書架下的案臺。她又笑了一下,抬步走過去,每走一步,心跳便快一拍,這十來步的距離,似是走了一輩子那麼久,然而再怎麼漫長,畢竟來到了跟前。
案上有攤開的文牒、奏摺,硯臺、筆架各在一邊,毛筆擱在筆碟子上,墨也是現磨的。她穩了穩心神,將奏摺推到一邊去,下面鋪有白紙案,紙質皎潔如玉,是上好的湖州草宣。
捻起皇帝用過的毛筆,筆尖已有風乾,在方硯裡蘸了蘸,不料手肘卻一個不慎,碰落了擱在下方的紙鎮。
“賤妾該死!”眼見白玉紙鎮摔得四分五裂,她心慌不已,竟下意識地去撿,卻不留意碎玉稜角尖銳,深深刺入食指和拇指。
“娘!”孩子們像兩頭小鹿般衝過來。
血流了出來,沿著手腕,蜿蜒入袖裡。
她聽到皇帝的咆哮,“不要再撿了!”
雪兒被那麼多血嚇壞了,小手捧起母親的手,想給娘呼呼,又不知往哪吹才好,急得眼淚在眶裡打轉。
她忍不住摸著女兒柔軟的頭髮,輕聲安慰,“雪兒不怕,雪兒不怕,娘沒事的。”
寒兒眼眶也有些泛紅,他的小腦袋想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只以為是自己一心要小馬,所以才會害得娘這樣。
皇帝陰沉著臉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撕了衣袖裡襯一塊布,抓起她手,便往食指上裹。
“皇上,這使不得!”
她一手裡還顫著、握著筆,皇帝已經一同把她的食指和拇指裹了,扔下她的手,撇開頭去,猶似怒意未消,“一會自個找太醫瞧瞧去。”
“謝、皇上。”
皇帝回頭,卻看見寒兒雪兒站在母親前面,瞪著眼睛看他,這對玲瓏剔透的小人兒,分明感覺到了他對母親的惡意,護母的本能讓他們像小獅子一樣豎起了毛髮。
皇帝苦笑一聲,背過身去,揚揚手道,“罷了,你們跪安吧。”
“謝皇上,賤妾告退。”
她一手牽著寒兒,受傷的一手挽著雪兒,走出宮室來。乍見室外陽光耀眼,有一絲的昏眩。
才發現自己的脊背早已汗溼,粘稠稠地貼著裡衣,分外的不舒服。
跟這樣一個人打交道,實在需要太高的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