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中品茶,笑道:“你們把五哥弄醉了丟給我,自己卻在這兒享受。”
卿塵見到他頓時輕抽了口氣,夜天漓向幕簾內笑看來,眼神似是有意無意往夜天湛那邊一帶,十分笑意八分調侃,恨得卿塵牙癢癢,無怪他白天只說宴客,原來有心作弄她。
她抬眸瞪視過去,夜天漓卻當然看不見,轉頭上前去問道:“五哥怎麼才喝了幾杯便成這樣?”
夜天清看去文質彬彬,比夜天凌的冷然多有幾分親和,比十一兩兄弟的率性更見些許平穩,比夜天湛的俊雅風流則卻多了幾分沉默無聲,此時也早帶醉意,幾乎比十一還不如,聞言無奈搖頭:“你們不敢去招惹四哥,便拿我和十一弟折騰。”
夜天湛一身晴天長衫,腰間墜了塊瑞玉精雕環佩,越發襯的人俊雅溫文,笑道:“十一弟是自己搶著喝的,怨不得別人。”
十一以手撐頭,隨口道:“你們耐不住早晚去招惹四哥,四哥身上傷剛好不久……”
話剛出口,夜天凌淡淡道:“十一弟,莫掃了大家興致。”
十一搖搖頭,住口不說。
幾人卻早已聽到,夜天湛眼中閃過詫異之色,問道:“四哥受了傷?”
夜天漓接著問:“何人所為?突厥軍中竟有如此人物?”
夜天凌微一點頭:“一點小傷,早已無礙了。”
“四哥話是這麼說,但畢竟傷的不輕,這數月征戰硬撐下來已極為辛苦,”夜天清說道:“他們要灌酒,我和十一弟替四哥擋著好了。”
夜天凌唇角似是淡淡掠過一笑,旋即不再言語,目光投向牆上那幅《蘭亭序》,修長手指在花梨木案上微微輕叩。
十一知他心事,岔開話道:“方迴天都,便聽說四面樓文煙姑娘的琴天下無雙,方才輕叩琴絃已叫人心思神往,冒昧請文煙姑娘撫琴一曲,不知可否?” 瞥了一眼夜天凌,見他凝視那幅《蘭亭序》,無奈暗歎一聲。
那晚他雖及時率兵趕回,接應夜天凌成功突圍,但自此便失了卿塵的訊息。回營之後他們派人數次尋找,小半年來卻芳蹤全無生死不知。夜天凌面上雖淡淡的,揮軍萬里斬將殺敵一如往常,但十一卻知他心中卻始終存著此事。西突厥這次算是時乖運蹇,遇上夜天凌心情惡劣,玄甲鐵騎不留絲毫情面,步步逼得他們狼狽不堪,接連退失燕然山北數千裡土地,經此一戰元氣大傷,怕是短時間內無力再犯中原。然此時即便得勝回朝,夜天凌仍將自己一隊心腹衛兵留在那處山中,繼續在附近打探卿塵下落。
夜天湛等人知道這四哥性情冷淡,事情他若不願說起,便是多問無益。丟下前話舉杯笑道:“我們醉酒來此,已是唐突佳人,以茶代酒先罰一杯,但求一曲。”
卿塵對那晚山中遇襲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很是掛念,輕紗之後細看夜天凌的臉色,不甚清楚,但想來數月過去,傷勢應該已無大礙。本來專注於他,突然聽到眾人將話題引到自己這邊來,急忙收拾心神,右手輕挑琴絃,發出柔柔清韻,做為應答之音。夜天湛,溫文爾雅的他,言行舉動總是叫人挑不出瑕疵,端得君子如玉。
指下輕輕一挑,餘音猶自嫋嫋,流水般的琴聲已婉轉而起。
曲調安詳雅緻,似幽蘭靜謐,姿態高潔。但聞室中樂音悠揚,周遭似有淡淡琴聲應和,竟叫人分不出是否為七絃之上所奏,彷彿隨著流連清風,四面八方都飄來琴聲,悠悠娉婷無止無盡。
卿塵按弦理韻,琴聲之中有如暗香浮動,令人心曠神怡悠然思遠,若似身置空谷蘭風之間,身心俱受洗滌,通體舒泰。
她雙目微閉,再彈一陣,指下弦音略高,如同點點蘭芷在山間巖上搖曳生姿,無論秋風颯颯,冰霜層層,猶自氣質高雅,風骨傲然。七絃琴音漸緩漸細,幾不可聞,化作一絲幽咽,卻暗自綿綿不絕。
低到不能再低,琴韻悄然而起,翩翩如舞,彷彿歷經風霜,蘭苞綻放,曲調極盡精妙,無言之處自生縷縷幽情,高潔清雅。
一曲終了,餘韻繞樑,室內靜靜無聲,眾人似乎都沉浸在這琴中,回味無窮。
卿塵抬眼望去,卻冷不防看到夜天凌望向這邊,那泠泠目光穿過輕紗直至心底,讓她心中無由一緊。紗影淡淡,使他稜角分明的輪廓柔和了許多,遠遠如墜夢中。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曾經在第一次取下他的面具時,她想起過這首詩。她從來都不知看到一個人會有這樣的感覺,似曾相識,恍如前生。
夜天凌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輕紗,此時十一輕敲花案,朗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