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它遞到妹妹手裡,是個護身符,妹堅持不要。她隨時戴著平安符比什麼都重要。說著淚就掉下來了,又重複說她若留下來不要走該多好。側身抹淚不止。
她只淡淡的皺眉,說,你姐姐我對不起你,把孝敬二老的擔子扣你身上,這輩子我是欠你的。
我們做姐妹不談欠字,只望你把自己照顧好,不要虧待了自己。
父親依舊寡言,囑咐隨時回來,不要苦了自己。
很多話他一直沒再說出口。
但是,她點點頭,一一答應。
林濤突然匆匆忙忙跑回來,他說接到資訊就往回趕了,因為他正好有公事去上海,順便載她走。
他公事似乎很急,他們言別幾句。
後視鏡中的妹似乎還未擦乾淚。
他的車開得急,她的目光掠過窗外,一晃一晃,似是拙劣的DV作品。完全被改造的村莊,道路,以及全鎮人生活的溪流。這個小鎮在古時依水而建,不知道留下了些什麼。她突然想,她希望自己只是在旅途中遇到這裡的。因著它的建築,風貌來揣測它的歷史,人文以及在此發生的故事。可是如今,她卻是這歷史的見證者,深切悲痛地看著它從某一時到某一時經歷的某些事,她甚至感覺到它就在自己的手掌下蛻變了模樣。所以必須承擔這一蛻變的錯失,失落和重負。
男子突然對她說,姐,你怎麼突然說要走了,不會是我昨晚的那些話吧。
她回過頭望望他。這個男人理著短髮,戴眼鏡,一副小城市富足生活的養尊處優。雖然做生意,樣子卻像官員,但他起碼是個沒缺憾的男人吧,一切都一帆風順的。目標也與多數人相同,只為富足,完整的家庭生活。
他與他畢竟大有不同了。
所以她說,當然不是,我這次回來主要是為了探望他們二老,如今也該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了。但是以後我會常回家裡來的。
他沒再說什麼了,接了兩通電話,一個是向下屬分配工作,用耳塞講,語氣堅定認真,又靜聽意見並作出命令。另一個是上海公司的人,說明何時何地接待,他的語氣明顯緩和下來。很顯然,他已是一個老於世故的商人,至少懂得這紛雜世界的生存之道。
他似看穿她的心思,抱歉說,沒辦法,工作實在太多了,這樣也是好的。
車子很快上了高速,他依舊認真開車,只是仍把碼數開到很高。
你很急的公事嗎。她問。開得太快了。
哦,對不起。他忙解釋,我的車拿去修理,這是別人的車。
汽車慢下來。
是不是有暈車。他隔了一會兒問。
出過一次車禍。她誠實回答。他等待下文。她說,但我希望不要對爸媽提及,當然還有綺。她點頭。
那是在平原,是冬天,道路兩旁的草坪已經形成了泥淖。我們都喝醉了酒,司機也是,全車人聽到轟的一聲載到沼澤地裡,差點全部淹死。後來找到支撐點才把人拖出來,又是凍又是醉,心裡發憷。我們便抱在一起大哭了一場。
說完,她不自禁地笑。
是幾個人。
她看了他一眼,那記不清了,總有四五個人吧。
聽綺說是一個男人帶你走的,對嗎。
她深吸一口氣。你還是想知道這件事,其實很簡單,在我最需要某樣東西的時候,恰巧是他給了我,而代價就是我這一生都得跟著他。
我不明白。
我把他當做了我的光。如果離開了他,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只有他給得起我想要的東西。況且這個社會,我大概自己不會開心。
他似自知自己再也勸不了任何了,一臉凝重。
一會兒,他從儲物盒取出一個小匣子。說,我有一樣東西想送給你。
她一看,笑說,如果是首飾之類貴重的東西我希望你收回去。
你開啟看一下吧。
她無法,只好依言。是他們拍的一大摞照片,那天,他們叫她好歹拍幾張照片,她平時不喜留念,但為盡父母的興她也只好為難為之。照片中,她顯然的拘泥不自然,防衛的站姿。家人都笑容洋溢。
他說,我知道你常在外的,便縮小了裝在這相簿裡,掛在鑰匙扣上都可以的。
還有這張稍大的鑲了框,也好擺在寓所裡的吧。
她略有感動,因為其間還有些是小鎮的舊景,包括她夢中的雨花石街深巷。這後座的行囊便是我全部的寓所,有帳篷,睡袋,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