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再往下想,驟地睡著了。
淚溼了眼眶,不過卻沒掉出來。因為她是閉著眼的。早有準備的傢伙。眼淚的髒是無法洗乾淨的。非常的髒。她一向覺得。
暑氣終於在夜半冷卻,完全消失,但她知道明天還是會繼續的熱,週而復始,不厭其煩。
每晚都在做夢,有些記得,有些遺忘,丟失。遺忘丟失的過些時候會再次來到腦子。記得的會在幾天之後遺忘,丟失。
無限的繁瑣,只在小時候會以為那些都是真實的或者即要發生的事,才傷心地要跟母親證實。母親把小小的她摟緊在胸口,母親似她的全世界。
一大早便起床,已經有多久沒有賴床,有多久沒有人在她耳邊嘮叨,有多久沒有去看母親。能想起形容自己的詞是,內斂,謹慎,清明,自省。
等在早餐店,有兩個面目清秀的高個子男孩,異口同聲地跟服務員要早餐。周圍人訝異。他們互視而笑。她微側身,一切都看在眼裡。她突然想起她們在午休課的哼唱,是一首老情歌,然後全班的人都把目光朝向她們。
她如此開心,衣角都在飛揚,奔向馬路對面。不知道的人會以怎樣的想法來看她呢。一個輕快奔跑的女子。內心無限歡喜。
在公車上坐定之後,她低下頭,笑看手心的一條條紋路,使勁揉搓。
妹妹問她借高跟鞋,她已經要約會了。
忙忙碌碌,唸書,工作,戀愛,相親,結婚,生子,等死。
轉過頭去呼吸,透透氣。
快樂又憂傷。她不應該想那麼多的,一切都是這麼地有限,時間有限,精力有限,金錢有限,感情有限。
她告訴自己要放棄。必須放棄。不得已但是一定要的東西。生活並非近乎完美。
世事,還有誰能比她更清楚的呢。
她同老闆去談生意,回來的時候有同事抱怨說那客戶得寸進尺,欺人太甚。那時她才剛畢業進公司沒多久,看上去像稚氣未脫的孩子,只記得她回應說,謀官如鼠,得官如虎,凡事都是一樣的。
為誰無盡寫江天。夢長君不知。
她在那一刻突然想起這兩句詞來。無限的哀婉慢慢疊滿心頭,她轉過身去沉默。
後來老闆有再跟她提及此事,是在他們熟識之後,他玩笑說他從未想過,一個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小姑娘卻並非想象中的易接近,她親切的外表下卻存有一堵牆,厚並且無形,任何一個人最易過不去的就是無形的東西,譬如說感情的隔閡。他如是說。其實在此之前,她就已經有耳聞,因為一個再普遍不過的原因,他正與他妻子在磋商離婚的事宜。她雖然知曉,但並沒有饒舌地拿此話問他。她淡淡地點點頭,就已經足夠了。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豈是就是這麼一句話說得完,說得清。
等待,她的耐心必須無限延長,小時候等母親來接她放學,等母親把飯菜做好,等待大學錄取通知書,等待公司聘用通知,等公車,等下班,等客戶。如果沒有意識不等的話就會沒有,那麼便會沒有。
在一箇舊的日記本上留有這樣的筆記,是一首詩。
我本想聞著你的香追上你的軌跡,
是我不好,
一時貪玩在河邊,
而此時日暮西下,
我獨自站在你遠去的路,
只剩下一片霧茫,
自此,我便沒有了路。
我只剩下了我自己。
一身是被河水濺溼的骯髒。
我只有摸路。
卻又走進了霧的深淵。
你是否自此再也無法出現。
你一再地走,
連足音都消失。
我確信,我是真的一無所有的了。
一切的人與事都默語,不為我辯解,不為我證明。
我要在路邊做上標記,在樹上刻上記號,在腦子裡烙上印,在手臂上畫上永不抹去的光輝。
然後,我將死去。
為我紀念吧。
這一路!
時間:1999年12月。
城市只是一個居住的人口比較密集一點的地方而已,而因為人的緣故,它才充斥著病毒,疾病,犯罪,死亡。
城市,喧囂和擁擠,汙垢,人群,熱汗,體味,塵屑,工業,角落,腐爛。冷漠。
想到的另一個關於耐心的詞是忍耐,面對一件你不喜歡的事你可以忍耐多久,這值得一問,但這不是最重要的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