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遠遠地聽著兩小孩說孩子話,張象楓再看看曬穀坪裡的小雞,心裡更是酸澀難當。以前那個天天扯著自己哭著鬧著要姆媽,每天要抱著才會睡的侄女,也開始懂事知道孝敬姑姑了。
頭髮斑白的母親佝僂著背,推開二哥家那扇破門,堂屋裡也是乾乾淨淨的。
張象楓扭過頭去,擦了下溼潤的眼角,換上個笑臉道:“姆媽,和伢呢?”
母親扶著女兒的手,開啟自己的臥室,大白天的還算光亮,兩張床、一個櫃、一張桌子雖陳舊但不破舊,被褥之類的也厚實,房間的角落裡木炭筐卻是空空如也。
“哎,他去了山上撿柴。”
“大哥他們也過分了吧?”
母親拍了拍憤憤的女兒的手,嘆氣道:“楓妹,怨不得你大哥、二哥,只怪三伢不是人。”
“和伢、棋妹是他們親侄子、親侄女!”
“楓妹,話不能這麼樣說的,要是沒你大哥、二哥每個月送米、送油鹽來,他們兩個早餓死了。這是他們耶(爹)娘造孽,怨不得別人。”
張象楓也嘆了口氣,默不作聲不再爭辯,三哥、三嫂再不是人,侄子侄女也是無辜的。三哥、三嫂留下來的三畝五分田,三十多畝山,都是大哥、二哥在耕作,一個月給點米、油、鹽不應該嗎?
造孽啊!
護短的母親用根小木棍捅了捅手裡的小手爐,遞給女兒讓她烤烤有些冷的手,這才蹲下身體去床底下摸索。
“姆媽,你要尋什麼?我來幫你。”
“不用,你尋不到的。”
一會母親從床底下拿出個小罈子,開啟罈子裡面是些鹽菜乾,鹽菜乾下面是個塑膠包。開啟一看,裡面是薄薄的一疊錢有零有整,看得張象楓的心臟象被大手捏住了,一身都開始軟弱無力。
哎,剛才還護短的母親嘆了口氣,解釋道:“楓妹,莫怪姆媽沒幫你看住錢,你大哥、二哥他們實在是困難。你放心,他們說了會還的,等手裡一鬆就會還你的。”
寄回來近兩萬,到頭來連三百塊都沒有,這還是兩位兄長已經成親了,大侄子、侄女都初中畢業了!看著眼前這兩百多塊錢,張象楓悲從心來,不禁捂著嘴痛哭流涕。
四五年啊,自己捨不得吃、捨不得穿,連過年都捨不得回來,省下每一分能省得錢,沒想到居然是這麼一個下場。早曉得是這個下場,自己就應該聽小蘭她們的,自己存私房錢!
女兒哭成了淚人,母親也心裡不好受,也後悔總是心軟把錢給兩兒子,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哭著安慰:“莫哭了,莫哭了,只要姆媽沒死,他們會還你的,一定會還你的。”
還?如何還?錢進了叫花子袋,還能要得回來?
姆媽就是個煳塗蟲,煳塗了一輩子的姆媽,悲苦的張象楓一時間不知如何去見夫家的人。嫁妝是用彩禮錢置辦的,可妝嫁錢呢?自己在外打工五六年,沒存一分錢私房錢,要是就這點錢妝嫁,妯娌們怎麼看自己?
屋內的哭聲,終於驚動了正在挖蚯蚓的小妹,連忙揹著她的小書包跑了進來,抱著新姆媽的大腿,急切道:“姆媽,怎麼了?姆媽,你怎麼哭了?”
“沒事,沒事”,要強的張象楓被溫軟的小身體一抱,強行壓抑著悲苦,擦了擦眼淚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姆媽眼睛裡進了灰。”
“哦,我幫你吹吹”。
溫熱的風吹進眼裡,更讓張象楓覺得悲苦無助,抱著乖巧的女兒側過臉去抹眼淚。
看到新姆媽還如此難過,小妹終於想起了哥哥的叮囑,急切道:“姆媽,我想起來了”。
帶著哭音的小妹從張象楓懷裡掙脫,急急忙忙放下她的小書包,從裡面掏出用報紙包著的書狀東西塞到她手裡。
“姆媽,哥哥說如果姆媽回來後難過得哭了,就讓我把這東西給你。”
“嗯”,看著女兒急切的神色,張象楓壓著心裡的難受,擠出個笑臉開啟紙包,不禁嚇了一跳。
“文文,哪來的?”
小妹也嚇了一跳,驚叫道:“哥哥給的,哇,好多錢啊!”
確實是李家明給的,他手下小弟那麼多,張家是什麼情況,他還會不知道?人性本貪,當他聽說張象楓母親是個煳塗蟲時,就早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錢能解決的問題就是小問題,反正這錢都要上交的,何不給後媽行個方便,讓她待小妹好點?人心都是肉長的,自己有娘不可能再叫另一個女人作娘,但小妹不同,只要她喜歡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