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忙亂,李傳健終於幽幽醒來,立即被他堂兄抱到了臥室裡躺下,緊接著就是李傳民拎著鼻青臉腫的李家仁兄弟進來,將他倆往床邊一扔,怒斥道:“跪下,畜生!”
驚恐萬狀的李家仁兄弟從地上爬起來,低著頭老老實實地跪在床前,李家道兄弟也終於回過神來,從廚房打來溫水,紅著眼睛幫他們父親換衣、洗臉、擦洗。
李家明看了眼躺在床上面若死灰的大伯、正幫他擦洗的三哥、四哥,再看看跪在床前的那兩兄弟,腦子裡浮現的就是那句‘簷前水’的老話。
簷前水,點點滴滴在簷前。
若不是大伯的言傳身教,大伢、二伢怎麼會如此自私自利、如此忤逆?哎,要不是三哥、四哥幸運,從小跟在仁愛的大姐屁股後面打轉轉,搞不好又是兩個有出息的不孝之子。
“傳勐哥,你去請下醫生,我怕大哥”,焦急的二嬸從自己臥室裡小跑過來,塞了一卷錢在傳勐伯手裡,話說到一半又咽了回去。李傳勐接過錢點了下頭,連忙騎摩托車去了鄉上。
半個小時後,鄉衛生院的醫生挎著有紅十字的舊藥箱來了。
等醫生檢查完,守在床邊的李傳民連忙小聲道:“吳醫生,怎麼樣?”
頭髮花白的吳醫生放開把脈的手,摘下塞在耳朵裡的聽筒,又翻了翻李傳健的眼瞼,小聲道:“沒什麼大礙,急火攻心導致的昏迷,我開張方子調養調養,再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剛才還神色緊張的李傳民夫婦長舒一口氣,等吳醫生開完方子,帶著李家明將他送到了馬路邊。
二嬸拿著一包上面放著十塊錢的雞蛋塞過去,低聲感謝道:“吳醫生,多謝了,多謝了。家裡沒什麼好東西,就這一點點心意”。
農村裡請醫生除了診費之外,還有送謝禮的風俗,吳醫生推辭兩下也就接了,感謝道:“那就多謝了,沒什麼大問題的,多休息兩天就好了。”
“快莫這樣說,還讓您大日頭天跑一趟,真是麻煩您了”。
李傳民夫婦說著客氣話,扶著挎著藥箱的吳醫生坐上摩托車。
目送著李傳勐騎車送走了吳醫生,二嬸嘆了口氣從口袋裡又掏出一疊錢,放在愕然的李家明手裡,低聲道:“家明,你去借錢給那兩隻畜生。”
“二嬸,那就是倆只畜生!”
二嬸摸著比她還高了的李家明的頭,嘆息道:“家明,畜生也是李家的畜生。”
女人的心也太軟了!
李家明眼睛看向了二伯,卻換來他的一聲嘆息,黯然道:“哎,家明,伯伯想求個心安,你大伯伯是我的親哥哥,那兩隻畜生是我耶耶(爸)、姆媽的長孫!”
“嗯”,李家明沉默半晌,還是答應了聲,將錢揣進口袋裡,徑直去了大伯家。二伯、二嬸說得也沒錯,大伢、二伢再自私、再渾蛋,腦袋上也頂了個李字,還是三房裡的長孫。若是對他倆不教而誅,對九泉之下的公公、婆婆都對不住。
農村人沒那麼金貴,在床上睡了兩三個小時,李傳健雖還有些手腳無力,可人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看都沒看跪在床邊戰戰兢兢的兩個兒子,木然看著頭頂的蚊帳發呆。
‘吱呀’一聲,房門開了,黑著臉的李家明進來了,走到李傳健床邊看了眼,扭頭吩咐道:“毛砣,去給大伯泡杯蜂糖水,再拿瓶蜂糖過來。”
“啊?哦”,已經跟大伢、二伢一般高大的毛砣遲疑一下,再看看李家明的臉色,縮著脖子走了。三房裡搞出這樣的事來,他是興災樂禍的,可李家明的吩咐也是不能違抗的。
吩咐完毛砣的李家明大馬金刀地坐在床前的舊高腳木椅上,板著臉打量著這四兄弟。
這種眼光很刺人,而且有俯視的意味,坐在床沿發呆的李家德兄弟皺起了眉頭,跪在地上的李家仁兄弟也漸漸從惶恐中緩過來了,偷眼看了下李家明卻憤然之後,面露喜色。
嗯,還算聰明,不是那種蠢笨如牛的渾人。也是,聽說這倆渾蛋以前讀初中時,成績比王磊還好。
一會,毛砣端著一茶缸蜂糖水、卻只拿著一瓶半滿的蜂糖過來。李家明接過試了試溫度,起身將躺在床上的大伯扶起來,溫言道:“大伯,喝點水,莫氣壞了身子。”
木然的李傳健接過茶缸,無神的眼睛裡突然有種感激的東西流淌,讓李家明心裡一軟。
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山裡農民,再壞又能壞到哪去?最多也就是玩點心眼沾點小便宜,連坑蒙拐騙都不會、不敢。哎,還是這個渾蛋的世道,讓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