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騷呢,你舅舅都能給你講了,你還不能給我講?外甥說,我舅舅他們是啥人啊,那十幾年野人生活,早把他們正常的倫理觀念消磨盡了,他們說起那種事,完全像說牛兒馬兒一樣,一點也不覺得別口。可我們是正常的人,講起來就很覺得難為情。我說,我們瞭解的正是一個非正常社會的人群生活,如果他們的倫理行為也和我們一樣,那就反而不正常了。外甥又說,總是怕人笑話。我說,誰笑話呢,那些人的悲慘命運已夠令人心酸了,難道還會嘲笑他們那些最基本的生命本能嗎?外甥說,我不是怕人笑話他們,而是怕你笑話我。我又說,你這更是多慮,你就儘管往下講吧,如果有難以啟齒的地方,可以點到為止,我意會就行;至於一些具體的性行為,你完全可以用一些生理學名詞去表達,不必非要原汁原味。外甥說,既然你這樣講,我也就沒話說了。於是,外甥繼續講了下去。'
那道明渠直直流了三天三夜,在幹水山腳下匯成了一片小小的海子。當年春夏之交,他們就用這片海子裡的水,種了一片刀耕火種的“闖田”。到秋天一看,竟是紅一片、綠一片,一個大豐收。隨後的日子裡,他們又陸續切開了九條明渠,水勢愈大。為了紀念這一歷史性的鉅變,他們就把那片水泊叫做“九眼井海子”,把所開墾的第一塊農田叫做“五穀地”,把那座幹水山直接稱作“水山”,因為發現過野駱駝,又把那塊大戈壁叫做“野駝灘”。
他們還學會了用麩子做醋,青稞釀酒,灰條葉子捲菸,駱駝毛織褐子等等(至於金貴的鹽巴,由於那片古河床的幹鹽池出現,更不在話下)。除此之外,他們還把隊伍中一些工匠出身計程車兵挑選出來,鐵匠鑄劍為犁,石匠鑿石成磨,木匠、氈匠、泥瓦匠,也各司其職,各盡所成,建立起了一個一個的手工作坊。數年之後,整個野駝灘旮旯城,真個兒發展成了一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世外桃源。
如果日子就這麼週而復始地過下去,也可說是太平天子樂萬年。即使終老此地,也算得其所哉。但事實上,人類的生活並沒這麼簡單,俗話說,飽暖思淫慾。在前面的日子裡,人們連命也不保,當然無暇顧及此事。現在有吃有喝了,命也保住了,於是便想幹點別的什麼。這別的什麼,首要的便是男女問題。用我舅舅的話說,就是公的見了母的,總想蹭個癢癢。照科學的話講,就是生命要延續,必須經過雄雌交配。可是現實的問題是,野駝灘上男人太多,女人太少。你曾聽羊副官講過,這支隊伍中的女人,一共有兩個來源:一是駱駝團的那些軍官太太,二是新疆潰軍中的那幾個劇社演員,兩下相加,一共也不過二三十個。以二三十個女人配五百多個男人,無論如何是配不成對兒的,這便出現了嚴重的矛盾。
而此時的馬黑馬、羊副官、卜連長等一班權勢者們,也開始故態復萌了。在先前的苦難中,他們尚能和大家同甘共苦,現在命運好轉了,又開始作威作福了。治水的大禹又變成了享樂的紂王。他們又像初入沙|穴時那樣,將大部分年輕有姿色的女人收羅到他們幾個人的石窟中,縱情享樂,恣意為歡。剩下的一些女人,也按營連排班的秩序,被一些中下層的軍官所佔有。一般計程車兵根本無緣染指。當時的軍中,流傳著這樣一句順口溜:“團長××營長看,連長提了個接尿罐,排長要著喝點點,班長罵了個不要臉!”沒有辦法,事情就是這樣。人類社會,不論到什麼時候,也有個等級之分。我舅舅他們只能眼望著這些,乾嚥唾沫。更令人難過的是,那些女人們,當初被擄掠為奴的時候,尚有反抗不屈之心,在經歷了這一場場生死磨難之後,也逐漸變得隨遇而安了,沒了半點的抗爭精神。這又使得曾經對她們深懷同情的廣大士兵,也對她們產生了某種複雜的恨意。
胡駝子外甥的講述 第七節(2)
但,事情終究不能永遠如此下去。在那樣的環境和歲月中,要叫這些從戰場上下來的武夫們,徹底戒絕性慾衝動,是根本不可能的。尤其是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駝馬發情、野鳥踩蛋,人們的襠下就如火如灼,渾身發熱。萬般無奈之下,就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各種各樣的自我排釋方法……
胡駝子外甥的講述 第八節(1)
八
人們的心緒發生了一種變化,默默地意識到,那種行為確實荒唐無聊,他們的苦悶並不單單為個性,如果單單為個性,那種種自我排解方法,豈不已經痛快淋漓了嗎?可心中的苦悶卻依然深重。漸漸地,他們就悟解到,他們最最渴望的還是另外一種東西,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是那麼的令人渴望而又苦不能得。情不自禁地便又唱起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