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人們就繼續追問,可他卻一口咬定,就是狗,而且是一條大黃狗,絕對沒錯。過了一陣,嚇得發呆的新疆女也戰兢兢幫他證明說,確實像條狗,她正摟著娃兒睡得迷糊,忽然門外“咚”的一聲,接著又是“汪”的一聲,之後才傳來人的慘叫。她披衣出門一看,他已倒在地下。人們聽了新疆女的話,這才詫異了。於是有人又仔細檢查他的傷口,看是不是偽造現場自殘而致。可檢查了一陣,結論卻是真的,那傷口確實是被一種獸牙所傷,不是刀子割的,也不是石塊傷的,人們不覺發了大奇。
一陣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中,有人說,那條所謂的狗可能正是九眼井海子的那頭怪獸再度出現,只是倉皇之下,被獨眼龍看花了眼。有人又說,這根本不可能,如果是那頭怪獸,飲水可到泉中,吃肉可到畜群,怎麼會跑到鳳凰營裡?又有人說,這條狗可能真是一條狗,人世間常有云遊四海的人,狗裡面也可能有云遊四海的狗,這條狗就說不定是從嘉峪關外雲遊而來的一條野狗,無意中嗅著了男女娃娃的氣息,便把鳳凰營誤當成了舊主人的窩棚……種種猜測不一而足,但終究難下定論。
困惑的靜默中,馬黑馬又注意到了另外一個跡象,用腳踢了踢散亂於地的那束野花,問:“這是什麼?”獨眼龍頓時色變,結結巴巴說,這是他在沙漠裡採到的一束野玫瑰,想到鳳凰營的姐妹們生活單調,便想給她們解悶兒,不料酒後糊塗,弄到這裡。馬黑馬就冷笑一聲說:你到底是想給姐妹們解個悶兒,還是想給自己解個悶兒?他就滿頭滾汗,答不出話來。馬黑馬也不再強作追問,直言斥道:“好了!你別再裝蒜!你的用心路人皆知!狗的事情暫且不說,我先治你個蔑視軍規之罪!”說著,大手一揮:“給我狠打四十軍棍!”一幫武士便一擁而上,當場扒掉他衣褲,一陣棍棒齊下,打了個皮開肉綻……
胡駝子外甥的講述 第十七節(1)
十七
這真是偷雞不成反蝕了把米。那四十軍棍打得他半個月不能起身。外面的人還在議論那隻狗的事情,他則暗自慶幸,真正的意圖尚未敗露。
這天,我舅舅和車班長等人去看望他。車班長一邊給他擦洗身上的創傷,一邊罵他說,你小子也太混蛋了,鳳凰營的營規是眾人集體所立,你怎麼能敢犯眾怒?他就說,“兄弟啊,什麼眾人所立,純粹是馬黑馬一手遮天,哄大家戴了這個籠頭。車班長又說,不管咋樣,人家馬黑馬也是以身作則的,你就無話可說。他又苦苦一笑說,你們呀,你們這些人太老實了!你們以為馬黑馬現在不近女色,是真正出以公心?非也,他是在前個階段的驕奢淫逸中,把女人玩膩了,現在才做出這種高姿態。而在人眼看不到的地方,他卻貪著另一種歡樂——龍陽之喜!”
若干天后,獨眼龍傷勢好轉,又能下地走動了。馬黑馬又給他下來一道旨令:給他一個班計程車兵,限他百日之內,務必將他所說的那條大黃狗捉住或是擊斃;否則,將以謠言惑眾罪再打八十軍棍!許多人都為他捏汗,他卻毫不緊張,反而從容地說,我不要一個班計程車兵,我只要一把尚方寶劍,我會自己招募一支隊伍,如果逾期不能完成任務,甘受一切軍法制裁!人們更加擔憂,這野駝灘上哪有供他招募的隊伍呀!
事實上,卻是人們低估了他的能力。就在馬黑馬旨命下達的第二天,他就把勺娃子悄悄叫到一個隱蔽處,又透過勺娃子,將旮旯城中凡年滿十歲的娃娃也叫來,一共十幾個,開了一個會。他說:小兄弟們,我今天招你們來,不為別事,只問你們兩個問題,一、你們的娘現在哪裡?二、你們的爹,現在何方?請回答!娃娃對第一個問題不難作答,齊聲說:“俺的娘在鳳凰營中!”但對第二個問題,卻都啞了聲,大眼望小眼,全都搖了頭。
“我告訴你們吧——”他這才開始進入正題,“你的爹——”他隨便指著一個娃兒。“是當年有名的陝甘總督,手下統有十萬大軍,還有萬貫家產……你的爹……”他又隨便指著另一個娃兒,“是有名的青海鎮守使,不僅權大勢大,還娶了八房姨太太……”“你的爹——”他又指著第三個娃兒,“就是著名的伊犁大將軍,不僅管轄整個新疆,還管轄著邊境線那邊的好幾個牧場……他們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啊,都是國家的棟樑之才。可惜他們都一個個早死了,他們不是病死老死的,也不是戰死疆場的,而是被一個壞人謀害而死的。你們知道這個害死你們阿爹的壞人是誰嗎?”
娃兒們依然搖頭。
“我告訴你們吧,他就是——我們現在的馬旅長馬黑馬啊!”
“呀!”娃兒們頓時一聲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