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與它的漆黑,就宛如日夜的雙面,同時照耀在這個世界上。
梵天之瞳!
重劫低下頭,將寶石緊緊貼在胸前,他瘦弱的身體在白袍下不住顫抖,似乎正在哭泣。
梵天之瞳,世世代代的尋找,數千年的等候,終於重現世間!
從此,清泉將重湧,鮮花將再開,沉淪千年的三連城,將再度重生。
楊逸之也是一驚。這塊遍尋不到的寶石居然藏在蓮花之鼎中,這怎麼可能?
當他刻下蛇之聖痕,解救城民之時,他確信,石鼎中,是沒有梵天之瞳的。難道,冥冥中真有大神梵天?
也許,那神諭,便是這個意思。承受了五衰的荒城,水井榦涸,食物腐臭,瘟疫橫行,他們唯一能入口的,便是這鼎中的神藥。也許梵天之瞳本藏在鼎之最深處,當刮盡神藥之後,便會顯露出來。
也許,是當無人再相信神明時,這塊神之寶石才會降世。
這是否是神的嘲弄?
楊逸之臉上浮出一絲微笑,卻是精力垂盡,再也無法多動分毫了。
微風颯然,重劫的身形出現在他的面前。這個蒼白的祖神高高舉著黑色寶石,雖然面具仍在,卻已無法遮蔽他的興奮。
他全然忘卻了楊逸之對他的褻瀆,笑道:“現在,梵天之瞳已出現,說出你的願望吧!”
楊逸之深深凝注著他:“你就是八白室的祭師,蒙古的國師,那個想得到梵天之瞳的人?”
重劫笑道:“不錯!不是我,還能有誰能得到神一樣的榮光?尋到梵天之瞳,梵天的祝福便將重現世間。所以,我可以赦免你的罪過,因為你即將見到最偉大的神明!”
終於能夠問到那個問題了麼?
殺死武當三老的,究竟是誰?
楊逸之相信,這個蒼白的少年,也許真的知道某些神諭,查出武林中潛藏的秘辛。這,也許是上天對他苦苦救助荒城百姓的回報。
但,一個淡淡身影突然浮現在他心頭,這讓他的心一陣刺痛,幾乎下意識地,他脫口而出:“公……公主在哪裡?”
重劫的雙目中露出一絲訝然,似是沒有想到他居然問出這個問題。但接著,一絲淡淡的笑意自他的眸子中閃現,夜色般蔓延開來:“想知道麼?你馬上就會見到她了。”
“只是,你找出的這枚寶石,會致她死地。”
楊逸之並沒有驚愕,因為他根本來不及對這句話做任何反應,他的世界便變成了一片漆黑。
地底之城。
神像旁邊的石門後,是一條深邃的走廊。走廊頂端繪著一副巨大的梵天本生圖,描述梵天在塵世間五百化身的故事,惟妙惟肖。
而走廊的盡頭是一堵仰望不到頂端的牆。
一線不知從何而來的陽光灑下,慵懶地照耀在高牆上,淡黃的夕照中,無數細小的塵埃輕輕飛舞,將牆上暗紅的壁畫襯得更加斑駁。
黃金之城、白銀之城、黑鐵之城。
每一座城池高大奢華,宛如神蹟。
然而最動人的,不是那氣宇恢弘的宮殿,也不是直插雲霄的城牆,而是城中曾存在過的繁榮。
壁畫細膩繁瑣的筆觸在石牆上延伸,肥沃豐美的農田,縱橫交織的街道、琳琅滿目的商鋪、樣式各異的民居、巍峨高大的宮殿、鮮花盛開的園林……錯落有致地在畫面中鋪陳開。凱旋的軍旅披堅執銳,剛剛行進到城門下;狩獵的獵人牽黃擎蒼,在山林追捕猛獸;豐收的農夫坐在碩果累累的田間,稍事休息。
繁華的市場上,遠來的行商卸下駱駝背上的貨物,挑著擔子的小販討價還價,櫃檯後的老闆心滿意足地數著錢幣;喧鬧的教坊中,樂工輕吹淺唱,優伶吞吐火焰,鬥士搏擊虎豹;深邃的小巷裡,少女對鏡梳妝,孩子奔跑嬉戲,婦女在井邊竊竊私語,老人牽著黃狗,在樹蔭下悠閒漫步……
喜悅、繁忙、滿足、欣欣向榮的色彩佈滿了整個畫面,在暗紅油漆的描繪下,顯得陳舊而不真實,一如後人對多年前盛世的追憶,驕傲、豔羨之後,最終不過一場黯然神傷。
畫中三座城池的城牆上,分別裝著一扇門。
真實的門。
黃金、白銀、黑鐵之門。
這三扇城門的門軸閃閃放光,並無半點塵埃,似乎經常被人開啟。每一扇門上都精心刻著各色藤曼,藤曼中,一條長蛇正昂首吐信,盤繞在門的頂端,將城門襯得無比高大、真實,與平板陳舊的壁畫形成鮮明的對比。彷彿這些城門無意中得到了神力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