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頭住在城市邊緣一片待拆遷的舊街區,這一帶,除了徐老頭這些老街坊,還住著不少外來民工、暗娼和撿破爛的。當地習慣把這一帶叫做“泥街”。徐老頭的房子和高仕明家比較,才是真正的貧民窟。如果帶漢克來參觀,他不興奮得尖叫才怪,他想象的中國人,就該住這種地方。
我來過徐老頭家幾次,印象最深的是那個老磕我腦門的大門。徐老頭的老伴不在家,他請我吃饅頭、稀飯加鹹魚。碗筷一扔,接著開戰。第一盤他還是輸,第二盤打算放他一馬,手機響了。
“不是叫你關機嗎?少廢話,快點說!”徐老頭嚷著,極不耐煩地把水煙筒抽得響聲大作。
“你好!文先生嗎?給你打幾次電話都關機。”手機傳來英語,是帕蒂。今天棋下瘋了,我剛開的機。“今晚我們酒店舉辦酒會,想邀請你參加,有空嗎?”
“遇上白吃白喝我肯定有空。”豔豔去的地方我能不去嗎?我騙老頭說,有個外賓在機場等我,不走不行。他知道我是導遊,垂頭喪氣放我走,這老頭今晚一定睡不著了。
12
“差點認不出來,你穿西裝真帥。”帕蒂把我帶進酒店的內部酒會,“豔豔和勞劍到了,我叫漢克陪你。”這不出我所料。
我第一件事是找酒壯膽,酒不僅壯色膽,什麼膽都壯。漢克來時,我喝完第二杯香檳,正在拿第三杯。
“文先生,你的漂亮女友好像跟別人在一起。”漢克跟我已無話不說。我答道:“是啊!我正為這件事借酒澆愁。”
豔豔微笑走近,勞劍遠遠就說:“有文化的民工也在,哈,聽豔豔說,你做起外國人的生意了,我就知道你有前途!不錯、不錯,陪伴一天一百美元,這個價錢,恐怕全市沒幾個比得上你。”他的口氣,像在說一個三陪“小鴨”。
“禮貌一點好嗎?拜託!”豔豔提醒,勞劍表情不大自然。我故意挑釁地望他說:“勞兄很懂行情呀,肯定熟悉這方面的業務,是不是經常找‘小鴨’,或者對三陪工作感興趣,打算退役以後往這方面發展?嗯,勞兄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我相信你出櫃的話,一定比打足球還要紅!”
“你媽……”勞劍勃然大怒,摔酒杯罵髒話,捋袖揮拳向我撲來。我身邊的漢克立即將他抱住。與會的人聽到響聲大作,紛紛投以目光。豔豔遠遠閃開,我也不例外。
“文革!”有人叫我。咦!又是盤新華,他和一箇中年白人站一起,我走了過去。
“介紹一下,這位是酒店的總經理,他的中文名叫洋民。”這個名字夠坦率。盤新華又用英語介紹我,“文革,怎麼說他呢?你們算同行,他曾經擁有好幾家酒店,當然沒你的大。現在他放大假,類似那個叫什麼了,對,YUPPIE。”他的英語也不錯,我吃驚他對我如此瞭解,還故意往我臉上貼金。
“啊!中國的YUPPIE,幸會、幸會!”洋民熱情地和我握手,“文先生和那位先生是朋友嗎?他是不是對酒不滿意?”他指勞劍。
全市最大的警察(12)
我考慮該如何回答,盤新華已說:“那是我們的足球明星,說來慚愧,這些人有錢了,別的就差了一點。”這話講到我心裡了。洋民笑道:“難怪,難怪,和NBA明星一樣。”
洋民走後,盤新華說:“你行呀!到哪兒都興風作浪,不怕人家跟你來真格的?”我說:“我去的地方你都在,怕什麼?”
“你少賣乖了,給你名片這麼久,電話也不打一個,敢和我攀親近?”他的口氣越來越像老朋友。
我說:“明天請你喝酒,賞臉嗎?”他搖頭,“老是喝酒,沒情趣,冤枉吹噓你是YUPPIE,分明是個酒鬼。”
“我又沒叫你吹,”我確定他的親近不是錯覺,“你想玩什麼?我一概奉陪。”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到時別出醜。”他看了一下手錶,“我該走了,今晚值班,你等我電話。”他說走就走。
“文兄,對不起,剛才失態了。”勞劍向我道歉。我驚奇地看他,口中說:“不怪你,我的話太刻簿,我也很抱歉!”
“聽見了嗎?連他自己也承認他的話刻簿,你還怨我粗魯。”勞劍得意洋洋地轉臉向豔豔。我長吁一口氣往餐桌走去,琳琅滿目的佳餚不吃,去聽個渾小子胡說八道,我才笨蛋呢!吃得不少,只是食不知味。
“你胃口真好!”豔豔和帕蒂站到我身後看,勞劍也跟過來。
我用酒把口中的食物送下去說:“今天在公園下了一整天棋,只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