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文炳夫婦從福建來信,對家中表示慶賀。都說‘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其實沒烽火的時候,家書也很昂貴。千里迢迢的,也就康熙那樣的能想什麼時候送信就什麼時候送信,換個人,它也消耗不起這來回的路費。當然這時候也有一些代送信業務,只是非常簡陋。略大一點的家族都不會用它,這裡頭還有一個涉密的問題。
所以從福建來的信就格外的珍貴,一年兩地不通幾回信,還都是在節慶派人押運東西的時候順捎的。
這回說的是家中富達禮和慶德的好事,石家原有漢軍旗的幾個佐領,現在又入了滿洲旗,前天,傳下旨來,在滿洲正白鑲內撥出一佐領,劃歸了石家名下,由慶德為佐領。
要知道八旗是國家養著的,生下來,養到差不多生活費就是國家出了,所以即使嬰兒死亡率高,入關這麼多年來也是人口不斷增加,兼之不斷有抬旗的舉動,現在每旗的人口比當初膨脹了不少。於是就有不斷地分出新的佐領的舉動,這回就是把正白旗增長的人口重新劃分,又添設一佐領。
此外,議政王大臣不但議了罪,還議了功。跟著聖駕的,原就是上三旗有背景的人,當然人人記功。富達禮這個藍翎侍衛也升作三等侍衛了,順帶提一下,石文英的考評也是優異。
再好不能的好事,當然要寫信到福州去報喜,其中華善還把自己吹噓了一回。淑嘉挺疑惑的,為什麼好事都湊到咱們家了呢?太不正常了吧?咱們傢什麼大事兒都沒幹啊?這種掃興的話,她只能偷偷地問慶德。慶德也不知就裡,含含糊糊地說:“許是……旁人都出了岔子,咱們只要沒辦錯中兒,就顯得對了?”
石文炳那裡接到了好訊息,當然也要有所表示,就是今天這封信了。
信是交由觀音保來唸的,唸到石文炳教育兒子們要“戒驕戒躁,始終固守”的時候,華善開始翻白眼,聽到“不可辜負聖恩而自取其辱”他已經掏起耳朵了。
猛地,觀音保拔高了單調:“額娘要回來!”
“嗷!”華善被尖銳的童聲嚇了一跳,戳疼了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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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東暖閣,終於痊癒的康熙任勞任怨地審閱著各地來的奏章,先是密摺。康熙二十九年新任蘇州織造曹寅,康熙對其寄予厚望。今天正好他有摺子來,康熙拿鑰匙開啟匣子,取出來細看。密摺比普通摺子要小一號,由專門渠道密封遞進。康熙看上面並沒有特別要緊的東西,舒了一口氣,轉身把摺子放入一隻專放密摺的小櫃裡。
然後取出一本邊角已經磨出印子的摺子來,再仔細研究。這本摺子是福州將軍遞上來的《請增綠旗兩營疏》,講的是兵制,康熙格外重視。八旗駐外,向來是混編,或滿蒙或滿漢或是三者都有,唯有三處例外——京口、廣州、福州,皆是漢八旗單獨駐防。
廣州、福州臨海,京口位置也是差不多。這三個地方靠南,從歷史上來說,是抗清運動比較激烈的地區,三藩之中的兩藩就在福州、廣州,實在是輕忽不得。這樣輕忽不得的地方按說該讓心腹之滿蒙駐防的,可這三處地方打起伏來水師比陸軍更為重要,滿蒙馬上得天下,上了船估計大部分人苦膽都得吐出來。加上水土不服、言語不通,只得讓漢八旗駐防,而擇選信得過的人去領兵。
又因為駐防的全是漢八旗,不放心也是在情理之中了。所以一看到石文炳有摺子到,還是要求增兵的摺子,康熙的心就懸了起來,日夜琢磨。石文炳的要求,從這奏疏的題目上就能看得出來,是要求給福州增兵的。
理由也很充分,康熙用指甲來回掐了幾處“自我朝定鼎以來,一叛於鄭成功,再叛於耿精忠,兵民習見悖逆,人心機變異常。繼自征討臺灣之役,添設營兵不下十數萬,原督臣姚啟聖募養戰士不下萬人,四方不逞之徒又復強半入閩”、“臣欲請改火器,則失我之所長;欲專恃弓矢,又非地之所宜”。
簡言之,這地方窮山惡水潑婦刁民,民風彪悍已極。非但如此,當年為對付臺灣,姚啟聖還召了一堆兵痞子,因為是戰後的地方,良民跑了很多,倒是有很多不怕條件艱苦的黑社會份子跑來開分舵,搞不好分舵主跟兵痞子還是一表三千里的親戚。太危險。
駐防八旗兵丁雖然都是漢人,畢竟以北方人居多,長於弓矢而短於火器。而閩地卻平原絕少,不是高山叢樹,就是深溝水田,騎射難施之處,必資火器為先。
最後石文炳指出,廣州、京口處理八旗兵員不足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