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裡,殺意頓消,暗道:“我殺了這老賊,大哥定會遺憾終生。算了,還是留他一命,以待日後大哥親自報仇吧!”舉著短槍的手臂慢慢垂落,退開兩步,仔細看看洪斷山的睡容,又想:“他睡的如此香甜,毫無防範;我若就此殺了他,豈不成了做事不擇手段的江湖敗類?就算幫大哥抱仇,也應該等我本領大了,與這老賊明刀明槍的打上一場,光明正大的將他殺死,那才是英雄好漢的行徑!”一想到這裡,只覺滿臉滾燙,大為方才的舉動而羞愧;急忙將短槍放在桌上,回床重新躺好。
他消去殺人念頭,心裡頓覺輕鬆,躺不多久,便即睡熟。
天色微亮,陳敬龍醒來,只覺胸口沉悶,如被大石壓住,呼吸之間,隱有痛感,心知昨日被洪斷山所傷,很是不輕,不覺又生恨意;轉頭向他床上看去,登時吃了一驚。
那洪斷山不知何時已經起床,此時正坐在床邊,定定地看著陳敬龍,神色木然,若有所思。
陳敬龍坐起身來,小心問道:“洪大俠,你看著我,在想什麼?”洪斷山皺起眉頭,悶聲道:“我在想,你昨夜為何不刺下來!”
此言一出,陳敬龍只覺全身冰涼,如墮冰窖,身上汗毛根根豎起,心中大叫:“他知道我昨夜下床,想要殺他,他都知道了!”愣愣看著洪斷山,全身僵硬,動彈不得。
洪斷山見他臉現驚容,大笑道:“我若想要殺你,早就動手了,怎會等到現在?你安安穩穩睡了一覺,連頭髮都不曾少了半根,睡醒了卻又害怕,真是好笑!”
陳敬龍見他並無惡意,心中稍安;努力平定心緒,問道:“我昨夜下床時,你並沒睡著?”洪斷山微微一笑,道:“我不知你的心地如何,怎敢睡著?洪某行走江湖多年,若連這點戒心都沒有,便是再有一百條命,也早都丟個乾淨,豈能活到今天?”
陳敬龍驚羞交集,暗道:“他成名三十餘年,江湖經驗何等非富,豈是我這初出茅廬的無知小子所能比較?陳敬龍啊陳敬龍,以你這點心機,居然想要對付一個本領絕高的老江湖,真是太也自不量力了!”尋思一下,問道:“我舉槍要刺你時,你為何不出手將我殺了?”
洪斷山笑道:“人都有偶動惡念的時候,就算天下最善之人,也勢不可免;至於真正是善是惡,就要看這人是否有自制之力,是否能自行將惡念化解了。你雖對我動了殺心,但最後終於打消惡念,沒有付諸行動,還不能算是壞人,所以我沒有殺你。嘿,你舉槍之時,我已經準備好了給你致命一擊,但你最後退去,我這一擊便也沒有發出!”
陳敬龍後背溼溼黏黏,盡是冷汗,暗叫:“好險!昨夜我若稍稍轉差念頭,一槍刺了下去,死的不是他,卻是我自己了!”慶幸之餘,不禁想到:“我兩次想要殺他,他卻都原諒了我。這姓洪的胸懷寬大,似乎不像壞人!他連我這對他動了殺心的人都肯放過,又怎會去謀害自己情同手足的好朋友?可是,大哥說話,又絕不會有假,這洪斷山必是惡人無疑;難道是洪斷山城府太深,精於偽裝,我看他不透麼?我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山野小子,以他的身份,費心裝出偽善面孔瞞我,又有什麼必要?又難道……又難道是大哥騙我?不,不,以大哥的為人,怎會騙我?……”內心交戰,只覺疑問重重、是非難明,頭腦一片混亂。
洪斷山思索一會兒,沉聲問道:“小子,你為何會對我屢動殺心?”陳敬龍心中煩亂,隨口應道:“自然是因為你做過對不起別人之事。我要為那人報仇,所以想要殺你。”洪斷山臉色大變,霍地立起身來,喝道:“你……你與朱雀祝家,有何關係?”
陳敬龍愕道:“你怎知我與祝家有關?”洪斷山深吸口氣,緩緩坐下,苦笑道:“洪某行事光明磊落,所作所為,向來無愧於心;平生唯一對不起之人,便是朱雀祝家的老當家人祝天朝祝大俠。你若不是與祝家有關,又怎會知道我曾做過愧對別人之事?”
陳敬龍奇道:“祝天朝是誰?”洪斷山愣道:“怎麼?你不知道他?”陳敬龍道:“朱雀祝家,我只認得一個祝傾城。”洪斷山嘆了口氣,神色黯然,苦笑道:“祝天朝便是祝傾城的父親。唉,祝天朝之死,洪某難逃干係,祝傾城恨我怨我,想要殺我報仇,那也是人之常情,怪不得她!”
陳敬龍聽他說話,分明認定自己想要殺他,是受了祝傾城的鼓動,心中暗道:“這樣也好,省得我解釋不清,不小心說出與大哥之間的關係。讓祝傾城那兇老太婆無故背這黑鍋,似乎有些對不起她,但也只能先顧眼下,以後再尋機會為她澄清了。”為防洪斷山轉過念頭,再有其它懷疑,當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