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再不理會陳敬龍,發足往慕容濱濱逃去方向急追而去。
陳敬龍凝神一聽,連馬蹄聲也聽不見半點,知道踢雲烏騅已奔得極遠了,終於放心;衝商如海背影放聲笑道:“你不用白廢力氣了憑踢雲烏騅腳力,除非你肋生雙翅,否則休想追上”商如海哪顧得理他?奮力奔走,身形如電,眨眼已隱於黑暗之中。
陳敬龍身受重傷,行動已極艱難,但終究不甘就此等死;眼見商如海去遠,便奮力掙扎,強忍劇痛,慢慢坐起;喘了幾口氣,略歇一歇,將三處傷口未化盡的冰錐一一拔出,又慢慢爬去將鋼刀拾在左手,當柺杖拄著,掙扎站起。
此時天色已經微明,目力稍可及遠;陳敬龍轉頭四望,分辨一下方向,暗自掂掇:“慕容濱濱是逃往正西,方向倒是絲毫沒錯;只是如此一來,我便不能向西走了,不然商如海追她不上,回程時,剛好撞上我。南面是山,東面是飛鳳關軍營,都去不得”當即慢慢移步,往北走去。
他身上三處重傷,均是貫穿傷,六個窟窿流血不止;昨日在亂軍中所受那些槍傷,在方才打鬥中均已裂開,也都在流血;此時他全身皆紅,直如血人一般,所經之處,地面留下寬寬一條血痕,血痕兩旁,猶有點點滴滴。
他右腿被冰錐洞穿,痛徹心肺,幾乎不聽使喚;因左肩重傷,拄刀左手亦使不上力氣;搖搖晃晃掙扎行走,著實慢的可憐;直用了頓飯工夫,才勉強挪出十丈左右;而此時,他卻已因失血過多,口裡焦渴似火、眼前金星亂冒,胸中亂跳,有如擂鼓。
陳敬龍停步略歇,轉頭望去,看著自己所行這一點距離,以及地上血跡,不由焦急;暗道:“照此情形,如何能逃出商如海掌握?要加快速度;就算拼得鮮血流乾,死在求生途中,也絕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打定主意,深吸口氣,運轉內力,可丹田暖氣細若遊絲,卻是連番大戰,內力幾乎耗盡,已不能起到增強體力的作用;無奈何,唯有咬緊牙關,將全身所有力氣全部用出,掙命一般抬起腿來,大步向前邁出。
剛剛邁出一步,卻覺胸口悶痛難當,熱血翻滾,直衝上喉;雖拼命咬牙,卻止不住鮮血從鼻孔、齒縫間直噴出來;跟著眼前一黑,全身空蕩蕩再無半絲力氣,雖神智尚清,卻控制不了身體慢慢軟倒。
胸痛噴血,是內傷發作;他最近胸腹並未受過重擊,這內傷,不是捱打所受,卻是生生累出來的。
他為救慕容濱濱,緊趕三千餘里,兩日夜間,只在馬上顛簸,並不得片刻躺臥休息;若是尋常人,僅這一番折騰,便足可累到嘔血昏暈;幸好陳敬龍體魄強健,又有內力維持,才不至重傷。
但隨後他仍無休息時間,先是勞心費力,混入軍中,隨至關外;接著便是浴血拼殺整整一個下午,體力、內力都幾近枯竭;再接著,強撐翻越西半屏,走了將近一夜,快到天明時,卻又被商如海尋到,憑著剛恢復不多的體力、內力,再拼死相鬥一場……
如此勞累不斷,便是生鐵鑄成的人,也不免磨成了鐵屑,何況血肉之軀?在這失血過多,體力全無的情況下,他又勉力硬撐,想要大步而行,終於超越了他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再堅持不住,內傷發作,驟然崩潰;便如一張繃到最緊處的弓,又再略一加力,終於——弓折絃斷
陳敬龍側臥在地,已覺不出身上疼痛,只覺全身沉重不堪,沉到壓的自己喘不上氣、沉到欲要陷入土中;眼前漆黑,不知是眼皮太重,已睜不開,還是目力已失,再看不見;可這時,耳力卻偏偏靈敏異常,清清楚楚聽到水滴滴落土上的悶響,接連不斷——陳敬龍心中清楚:那不是水,而是鮮血;是自己的鮮血在不斷流失,隨之流逝的,是自己的生命。
漸漸的,頭腦也不再清楚;陳敬龍知道自己已離死不遠,於朦朧之中,腦海裡忽然閃電般掠過一張張畫面;心底忽地泛起濃濃笑意,同時又湧上無盡悲哀;可是,笑不出來,也哭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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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零七節、窮途戲班
勿用山坳裡簡陋而溫馨的木屋、石壁下狹窄而旖旎的山洞;商家的硃紅大門、精靈森林裡雪白的蘑菇;神木教盛放的伴雪梅、皇宮裡染血的宮階;武家的田地、破廟裡的泥像;半獸族的戈壁黃沙,魔獸谷的花繁果茂;郡主寢宮的珠簾、陳家營軍士整齊的佇列……
一張張畫面,如在眼前,可是,又那樣遙遠。
駝叔可怖又可親的醜臉、紂老怪孤傲又淒涼的身影;商容兒嬌嗔的笑靨、雨夢如水的眼波;齊若男抿著嘴唇,堅毅決然、楚楚垂頭輕嘆,悽楚婉約;威武雄壯的洪斷山、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