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提不起精神來。沒逛一會兒,就拉著阿渡去米羅的鋪子裡喝酒。
酒肆還是那麼熱鬧,老遠就聽見米羅的笑聲,又清又脆,彷彿銀鈴一般。
我踏進酒肆的竹棚底下,才發現原來她在同人說笑,那個人我也認識,原來是裴照。
我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裴照,不由得一愣,他大約也沒想到會遇上我,所以也是一怔。
我見裴照輕袍緩帶,一派閒適的樣子,便拱手招呼了一聲:“裴公子。”
他反應挺快,也對我拱了拱手:“梁公子。”
酒肆里人太多,只有裴照桌子旁邊有空位,我老實不客氣地招呼阿渡先坐下來,要了兩壇酒。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借酒消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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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然沒愁可澆,不過有一肚子的無聊,所以喝了兩碗之後,心情也漸漸好起來。
我拿筷子敲著碗,哼起我們西涼的小曲兒:“一隻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瞧著月亮。噫,原來它不是在瞧越練個,是在等放羊歸來的姑娘……一隻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曬著太陽……噫……原來它不是在曬太陽,是在等騎馬路過的姑娘……”
酒肆裡有幾個人噼裡啪啦鼓著掌,我卻突然又沒了興致,不由得嘆了口氣,又喝了一碗酒,開始吃香噴噴的羊肉。阿渡拉了拉我的衣角,我知道她是想勸我少喝些,可是我沒有理她,我正埋頭吃肉的時候,忽然聽到“唿律”一聲,竟然是篳篥。我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桌子那頭的裴照。
阿渡不曉得什麼時候把篳篥交給了他,他凝神細吹,曲調悠揚婉轉。
我拖著下巴,聽他吹奏。
這次他吹的曲子竟然是我剛剛唱的那半支小調,想必他從前並沒有聽過,所以吹奏得十分生澀,不過主要的音律還是沒有錯,只是一句一頓,吹過一遍之後就顯得流暢許多。這首曲子本來甚是歡快,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聽著只覺得傷心。
裴照又吹了一遍,才放下了篳篥。
我又飲了一碗酒,對他說:“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裴照仍舊對我很客氣:“公子請吩咐。”
我一直沒有到朱雀門城樓上去看過,你能不能帶我偷偷溜上去瞧瞧?”
裴照面上略有難色,我自言自語:“算了,當我沒說過。”
沒想到裴照卻說道:“偷偷溜上去甚是不便,不過有旁的法子,只是要委屈公子,充一充我的隨從。”
我頓時來了精神,拍手笑道:“這個沒問題。”
我和阿渡扮作裴照的隨從,大搖大擺,跟著他上了朱雀門。
朱雀門是上京地勢最高的地方,比皇宮太液池畔的玲瓏閣還要高。這裡因為是上京九城的南正門,所以守衛及是森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裴照亮出令牌,我們順順當當地上了城樓。
站在城樓上,風獵獵吹在臉上,彷彿小刀一般割得甚痛。可是俯瞰九城萬家燈火,極是雄偉。市井街坊,——如棋盤般陳列眼前,東市西市的那些樓肆,像水晶盆似的,亮著一簇簇明燈。遠目望去,甚至遙遙可見皇城大片碧海似的琉璃瓦,暗沉沉直接到天際。
裴照指給我看:“那便是東宮。”
瞧不瞧得見東宮,我完全不放在心上,我踮著腳,只想看到更遠。
站在這麼高的地方,也瞧不見西涼。
我悵然地伏在城堞之上,無精打采地問裴照:“你會想家嗎?”
隔開了一會兒,他才道:“末將生長在京城,沒有久離過上京,所以不曾想過。”
我覺得自己怪沒出息的,所以有點訕訕地回過頭瞧了他一眼。城樓上風很大,吹得他袍袖飄飄,他站得離我挺遠的,城樓上燈光黯淡,我也瞧不見他臉上是什麼神色。我對他說:“吹一支篳篥給我聽吧。”
阿渡將篳篥交給他,他慢慢地吹奏起來,就是我剛剛唱的那支曲子。
我坐在城堞之上,跟著篳篥的聲音哼哼:“一隻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瞧著月亮。噫,原來它不是在瞧月亮,是在等放羊歸來的姑娘……一隻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曬著太陽……噫……原來它不是在曬太陽,是在等騎馬路過的姑娘……一隻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
我知道,那隻狐狸不是在等姑娘,它是想家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