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撤驛站的聖旨在四天前就頒發了,當時傳旨的太監姓吳,為了拿下這次宣佈好事情聖旨的活計,特意走動了門子,花了三十兩體己銀子的手腳。這事情就得這麼辦,只要拿下這個好差事,不但可以藉機會出來透透氣,最主要的這第二道恩旨,絕對能換來一大筆銀子,這是一個讓人眼紅穩賺不賠的買賣。
於是興沖沖地出了紫禁城,但站在午門外就和呂漢強一樣迷瞪了,他忘記問了一個關鍵的事情,那就是這個全國總驛站住京的地點在什麼地方,這可是個大問題。
結果這位捏著鼻子的吳太監,為了找這個總辦各地驛站的會同館,可是沒少跑了冤枉地方,一大早出來,這溜溜的跑了一天,天快黑了總算才找到地方,累的和個拖尾巴狗似的,早就心火上升。
進來會同館的時候,也不按照程式搞那些繁文縟節,直接就喊上官接旨。
上官?沒有見出來,卻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就穿著破舊不堪的短身衣服,迷迷瞪瞪的問了一句:“你誰啊,接什麼紙啊,我們不要這東西。”
吳太監當時火就大了,巴巴的跑了一天肝火正旺呢,結果就遇見這麼一個主,當時就氣不打一處來,對著那老頭就吼道:“我誰?我是宮裡來的吳公公,是來傳聖上旨意的,你還不要?得得,我不跟你個混蛋說話,快點將你們這的上官叫出來。”
當時,那老頭就雙手一攤,無所謂的對那太監道:“少卿大人已經多年沒有露面了,如果天使能等,那我就給你找去。”看看已經黑了臉的天使,老方頭兒根本就沒有見到天使的那種誠惶誠恐。
“多少年沒來坐班?這少卿是幹什麼吃的,要是一時半會找不到天就黑了,那咱家回不了宮你負責嗎?”一聽這話,這位吳公公腦袋就大了,當時衝著這個老頭嚷嚷開了。
不過嚷嚷沒用,這聖旨還必須傳的,望望左右:“那還有別的上官主事的沒有,誰都行啊。”現在他算看出來了,這次自己是賠本了,不過也想不這麼多,將聖旨給誰就行,要再給不出聖旨,就不是賠本的事情了,那就是小命的事情了。
那個老蒼頭卻不急,反倒是一臉無所謂的道:“我反正是一個光棍兒,繼承了祖上傳下來的狗屁寺丞的狗屁虛名,不過是在這裡給兵部發發急腳,順便給這會同官看家,也有一個住處,剩下的就是幾個馬伕,有事您說,沒事請便。”
當時,這個吳太監差點鼻子氣歪了,少卿幾年沒見,這個老頭又陰死陽活,尤其看這個老頭穿戴破爛,骨瘦如柴的樣子,那就說明這裡已經沒了油水了,想要發發無名火,但看看這老方頭兒無所謂的樣子,也不可能拿一個老光棍去說事,自己來傳旨,只要有人接了便算自己完成任務,不過就是晦氣,自己掏了自己的體己,搶來了這個傳旨的差事,本來以為能賺上一倍的利錢,現在看來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於是對著老方頭兒不耐煩的道:“好啦好啦,你也不用什麼香案擺設,看得出你也沒有那玩意,我也不去說你會同官上下諸人對萬歲的不敬,快快接了聖旨,然後我回去交差,咱們兩便。”
那老方頭兒只是拱拱手道:“那請天使宣旨吧!”
吳公公也不展開聖旨去唸,直接將聖旨一把塞在老方頭兒的手裡道:“聖旨的內容你自己去看,咱家也懶得和你再廢口舌,不過是告訴你一個好訊息,一個壞訊息。壞訊息是今天萬歲同意群臣的建議,將全國驛站徹底裁策,將你們都放歸民籍了。”
就這一句話,就讓原本表情木然的老方頭好像被踩了尾巴一樣跳起來:“什麼?!裁策了驛站?這是真的嗎?這真是萬歲爺下的聖旨嘛?“從懷裡拿出剛剛塞給自己的聖旨,哆哆嗦嗦的展開,張著昏花的老眼,努力的去看上面的文字,一目十行,撇開花團錦簇的檳四的虛文,直接就奔了主題,那上面明明白白的寫著:”裁策天下驛站,欽此。”幾個大字,硃紅的玉璽印章讓老方頭兒不覺一陣恍惚,渾身的脊樑就好像被打折了一般,渾身的力氣似乎瞬間消失,用骯髒的袖子努力的擦了再擦自己的眼睛,生怕自己看錯了內容,然而他沒有看錯,詔書上的確是明明白白的這樣寫的,沒有一個字錯誤,作為打小繼承了父業,做了這會同館一個寺丞,這一點還看得清。當時心中就有一種深深地失落和茫然,就好像天塌下來一樣的無所適從。
驛站都是子承父業,與大明其他行業相同,既然進了這個籍貫,這一生便再不能更改,他們生長在這裡,生活在這裡,這便是他們當然的天,當然的地。而這時候一道聖旨輕飄飄的便將他們這些無依無人的天地徹底打碎,也就是說讓他們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