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鋪李標是個正直的人,但不過是東林推出來緩和內部各派氣氛的臨時擋箭牌,而李標也是人老成精,知道自己的位子和處境,因此上任以來,總是孜孜汲汲,希望自己這個東林元老,本來還想擺擺資格,還想努力的推動東林內部各派平衡,希望大家放棄門戶之見,一起共赴國難。但結果卻讓他大大的失望了,東林們根本就不把他這個元老放在眼裡,對於他的勸說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並且報以輕蔑,最終這老人便灰心失望到了極點,因此,這時候第十一次提起筆,長嘆一聲又一次開始上摺子請求致仕。
邊寫摺子邊心中哀嘆,“先帝啊,非是老臣不想為大明盡忠到底,而實在是沒了盡忠的能力,愧對三朝皇恩啊。”想想自己三朝侍君辛苦,想想三朝君王對自己的恩遇,不由得熱淚盈眶泣不成聲。
“爹爹因何泣淚?不孝兒可否為爹爹擔當一二?”這時候,自己的庶出的兒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書房,站在書案後輕聲詢問。
李閣老抬起頭,輕輕用衣袖擦拭了下眼角的淚痕,望向自己的兒子,卻見兒子面色酡紅,還有一點酒氣撥出,當時面色一沉,氣就不打一處來,將手中的筆重重的往桌案上一頓,呵斥道:“整日裡不務正業,總是在外花天酒地,和一幫狐朋狗黨胡混,你說,你這又去哪裡鬼混?難道到這裡領家法來嗎?”
李標治家極嚴,對於自己的妻妾不說,對自己的幾個兒子動不動就家法侍候,沒有一點朝堂上老好人的意思。這可能就是李標的本性吧。
自己家有五子,幾個嫡出的,都已經成家立業,並在在舉業上有所建樹,即便最不成器的,也有一個貢生在身,只要略微尋寫門生故吏幫襯一下,一個縣令便是輕鬆到手,最不濟也能是個被國朝榮養的官身,依靠投獻在名下的無數土地的地租,也能做個安穩富家翁,在一個地方呼風喚雨,可這最心疼的妾室生的這個兒子徹底的讓自己操碎了心,每日裡做什麼事情都要和自己擰著,但雖然是庶出,但在老爺子心裡卻絕對是心頭肉。
但這個心頭肉卻最沒出息,到現在連個童生都沒弄到手,最喜歡的不是聖人教誨,反倒是喜歡一些閒人札記,尤其最近迷戀上了呂漢強的什麼三國演義,簡直就痴迷的不成樣子,之所以這樣,其實自己也知道,因為總是被兄弟排擠,也就沒個讀書的心思,也就無從當官,自己也曾經寫了條子給門生故吏推薦一個優厚的吏員乾乾,然後慢慢熬資歷,最終還能爬上仕宦的階層,當然這個仕宦在士大夫眼裡是不受待見的,但有總比沒有強不是。
但這個兒子卻一言拒絕,沒有一點含糊,寧可拿著月例銀子去花天酒地也不想讓老爹給個前程,這不,老大不小了,還在吃著上房的恩賜。
原本兒子們在外吃酒,都如避貓鼠一樣,根本就不敢見自己的面,可今天這小子竟然敢堂而皇之的站在自己的面前,這是對自己這個外界的肉身大佛的絕對挑戰,當時李標就怒了。
但往日這一聲斷喝,立刻就能將自己犯錯的兒子嚇個半死,但今天這個兒子竟然大大方方的打了一個酒咯,笑眯眯的道:“家法可領,不過請爹爹在對兒子施行家法之前,先聽聽兒子的說法,然後是獎賞兒子還是責罰兒子且說。”
呦呵,這小子長能為啦,敢和自己這個老子叫板啦?在外面我受氣,在這裡,我是一家之主,這個家我說了算,我不立立牙子,你還不知道誰是爹了呢。
於是李標怒喝道:“講。”
兒子李立軍挺挺腰身,面帶得意的對著他的老爹問道:“爹,您知道今天我和誰喝酒了嗎?”
李標當時老鼻子一歪,這喝酒還喝出理直氣壯地?這還翻了天了你,當時斷喝一聲——:“和誰?”
“和王方王子謙。”
老爺子就一頭霧水了,“王方王子謙?很熟嗎?不認識嗎。”狐朋狗友太多,自己真的是不記得還有這麼一號人物。
“子謙兄您老當然不認識,但我提個人您一定認識。”
“少賣關子,說。”
“呂漢強,呂見賢。”兒子就一字一句的說出了這個名字,當時老頭手一抖,拿著的筆就有一滴墨水掉到了剛剛寫了一半的摺子上。
呂漢強,砸飯碗專業戶?被東林樹立起來的死敵,自己的兒子怎麼和他勾連上啦?
兒子也不管爹的表情,當場得意洋洋的道:“王方王子謙現在以白衣之身,在皇家驛遞商行協辦呂漢強手下行走,被委任為情報司督辦,也就是替皇家經理情報的第一人。”
“嘶——”李標立刻深深的抽了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