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很久的呂漢強小院,這時候鑼鼓喧天,一隊隊一列列太監宮女,捧著無數皇上皇后以及後宮嬪妃的賞賜饋贈,絡繹不絕的趕來,成為這三百年來,大柵欄沒有的盛況。
老太太穿著一品誥命服飾,在二子小女的陪伴下,不斷的跪倒磕頭,磕頭跪倒。
張如雨也穿了縣主服飾,在父母的陪伴下一次次跪倒謝恩,一切都是那麼的讓人歡欣鼓舞。
當崇禎親書“忠義傳家”的巨大匾額掛上門楣的時候,無數街坊鄰里自發贈送的鞭炮轟然炸響,其聲勢遠遠的掩蓋了城外隆隆的炮聲。
在鞭炮過後,老國公親自坐轎前來呂府道賀,隨行的是一長溜前看不到頭後看不到尾的嫁妝行列,看那架勢老國公這是恨不得,若是國公府能有軲轆,乾脆直接推來。
這女兒沒過門就送嫁妝,這與禮數不和,在所有人羨慕嫉妒的同時,也嘲笑老國公畢竟武人出身,就是沒有個禮儀。
呂大娘接了老國公門外,直接叫了聲親家公,這讓老國公老臉興奮的雙紅,笑聲爽朗的滿大街都能聽到。
等接了老親家入了內堂,散了客人,老孃告罪回後宅更換誥命禮服,出來時候,卻已經是一身素白。
衝著老國公垂淚萬福:“老身養兒不孝,卻累的老國公不能安度晚年,老身這裡給老國公親家賠禮了。”言罷老淚縱橫。
老國公哈哈一笑,束手請呂漢強的娘坐下,歡快的道:“有女婿如此,這大明還有比我更幸福高興的嗎?有女兒如此,這天底下還有比我更幸福的嗎?有兒如此,天底下還有比我更幸福的嗎?能戰死疆場,天底下還有比我這個武將更得償所願的嗎?親家母,這還有什麼可以讓我遺憾,讓你悲傷的呢?”
他越是這樣說,呂漢強娘哭泣的越厲害,如雨和漢卿在一旁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解,小丫睜著一雙無邪的眼睛卻是不知所以。
“我聽說,我的女婿和女兒在西面有了一個小丫頭,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這話說出來,讓如雨羞愧難當,但這時候也不是避讓的時候,多陪一陪這個老人就是替妹妹子涵盡份孝道了。
呂漢強娘當時收住淚痕疾言厲色道:“如果漢強做出如此荒謬的事情,我代老哥哥一定嚴加責罰。”
“不不不。”老國公哈哈一笑:“這事情我信得過我的閨女我也信得過我的女婿。”說到這裡的時候,不由神情黯然:‘要是真的就好了,我不管那個小東西是男是女,最起碼讓我知道我已經有了外孫,最起碼我知道是已經三代有人了,我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國公,難道事情就沒有一點轉圜了嗎?”如雨滿臉是淚,但滿眼是期望的問道。
老國公拉住瞭如雨的手,輕輕的撫摸:“能與子涵成為姐妹,我便多了一個女兒,外面的嫁妝裡,我有一半記在了你的名下,希望你姐妹相扶相敬,照顧好我那孤苦無依的女兒。”
“爹爹——”如雨翩然跪倒抱住國公膝蓋痛哭流涕。
老國公揚起臉,強忍淚水,喘息一陣後:“正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最主要的是,如果我不死,漢強就不能回京勤王,這大明就危機啦。”輕輕拍著如雨的頭,疼愛的道:“如果我不死,那麼將來,漢強也會危險,如果用我一條老命,換你們幾人平安一世,這比帳我不糊塗,我會算的。”
“我死了,漢強就可以大展拳腳,我兒之及,也可隨著漢強再現我家先祖輝煌,如此一來,我怎麼能不死?”
“老親家——”呂漢強娘以袖掩面,不忍再聞,門外望風的張管家,三叔等等無不哀哀哭泣。
“親家母不要悲傷,我已經遣散家丁員工,將我全部家當運來你府,不過是給孩子們日後留下點後路,我死後,我兒便是你兒,我女便是你女,就如你對漢強漢卿一般教導,且不可嬌慣,讓我們張家真正的沒落。我死後,切記漢強,當出頭時必出頭,沒必要韜光養晦縮手縮腳,這次前後便是他顧慮太多所致。我死後,且不可為那一塊什麼忠義傳家的爛木頭束縛,只要平心去做,便是天下丈夫。”
話都說道了這裡,還要說什麼呢?
“漢卿,取酒來。”呂漢強娘吩咐肅立的呂漢卿。
漢卿依言端出六杯水酒跪地高舉。
呂漢強娘端起一杯:“老親家一路走好。”然後一飲而盡。
老國公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老親家一切放心。”然後又一飲而盡。
老國公微笑喝下。
“老國公英名長存。”然後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