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孝道:“這就夠了,貴寺上下並無守護先父之責。”
說著,他往“赤帝祠”後行去。
中年僧人忙伸手一攔道:“少俠要幹什麼。”
李存孝道:“我想到‘捨身崖’看看。”
中年僧人道:“少俠,罡風強勁,‘捨身崖’去不得,一不小心便有失足之虞。”
李存孝道:“多謝大和尚,我自會小心。”
他這麼一說,那中年僧人自不便再攔他,緊緊傍在他身側,以防萬一。
到了“捨身崖”邊往下一看,只見峭壁孤懸,下臨無地,要換個尋常人恐怕連往下看的勇氣都沒有。
李存孝緩緩說道:“從這兒掉下去,莫說是個人,就是個鐵人也非摔個粉碎不可。”
中年僧人道:“敝寺方丈已準備在這‘捨身崖’邊築起一道石欄,以防失足慘事。不過那也只能防人失足,對於有心自絕的人恐怕仍是無濟於事。”
李存孝心中暗道:“只不知父親是指使人殺人燒火之後心生愧悔才跳落捨身崖自絕的呢,還是另有原因……”
只聽那中年僧人道:“天色已暗,少俠請隨貧僧下峰去吧。”
李存孝默默地點了點頭。
下了“祝融”絕頂,來到“上封寺”前,只見“上封寺”前廣場上一前二後站著三名僧人,後面那兩個,是兩個中年僧人,前面那個是個鬍鬚如雪的清瘦老僧。
那中年僧人道:“方丈出來了。”
上前合什躬下身去。
李存孝忙上前施了一禮,道:“晚輩李存孝見過方丈。”
清瘦老僧深深一眼,合什答了一禮道:“不敢當,少俠蒞臨‘祝融’,老衲未及親迎,還請少俠原諒。”
李存孝道:“豈敢,是晚輩魯莽登臨,聞得惡耗,匆忙登上絕頂,未曾先謁方丈,實屬失禮,還請方丈海涵。”
清瘦老僧道:“少俠過謙,這也是人之常情……”
輕輕嘆了一聲道:“廿年前令尊卜居於‘祝融’,老衲疏於守護,致有‘捨身崖’之不幸。多年來老衲一直耿耿難釋,如今面對少俠奇*。*書^網,心中更感愧疚。”
李存孝道:“方丈怎好這麼說話,貴寺上下並無守護誰之義務,其實一個人若是存心自絕,任誰也防不了的。”
清瘦老僧長嘆道:“不管怎麼說,老袖不能不負道義上的責任,廿年來老衲晨昏為令尊誦經,未曾一日間斷……”
李存孝道:“方丈對李家恩厚,李家存歿俱感。”
清瘦老僧道:“少俠不必再客氣了,老衲為的是兩字心安。天色已暗,此處風大,請少俠進入‘上封寺’中……”
李存孝微一欠身道:“多謝方丈,晚輩另有他事待辦,不打擾了。”
清瘦老僧道:“天色已暗,少俠既到‘上封’,怎好不略作盤桓。”
李存孝道:“方丈好意,晚輩心領。晚輩實在另有要事在身,不敢多事耽擱。”
清瘦老僧道:“既然這樣,老衲不敢再留,還容老衲送少俠下山。”
李存孝道:“不敢當,方丈請留步,先父之‘衣冢’容晚輩異日再來遷移。”
施了一禮,轉身而去。
儘管李存孝不讓送,清瘦老僧畢竟還是送到了廣場邊。
李存孝一步步地下了“祝融”,心中百念齊湧。
照目前的情形看,應該是恩怨兩消事了了。
陰玉嬌死了,“寒星”主人夫婦各斷一手,他父親也早在廿年前便已跳落“捨身崖”自絕,不是恩怨兩消事了了麼?
儘管恩怨兩消事了了,想想,他心裡遠比當日覓仇的時候還難受。
“聽濤山莊”韓莊主一家近百口俱皆死難,韓莊主的一片基業也片瓦無存,母親吃盡千辛萬苦,最後落得個血枯而亡,他絕沒想到這是父親一手造成的。
說來說去,這恩恩怨怨皆源於兩字猜疑一字妒,其實是一場誤會,這是何苦?
骨肉至親間的自相殘殺,落得個家破人亡,只剩下他一個人,越想心裡越沉重,李存孝恨不得瘋狂一般痛快地發洩發洩。
可是他找誰發洩去,誰又該供他發洩?
不覺間已來到“祝融”峰下,抬眼四下望望,黝黑的一片,“金華”、“桃花坪”,他該到那一處去?
心念正轉動間,一聲叱喝遙遙傳了過來。
他仔細一聽,立即辨出這聲叱喝來自東方,距離至少要在半里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