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悔莫及”,他不進反退。
她是在劇痛之中,緩緩死去,望著遙不可及的蒼穹,任憑冰冷雨水打在每寸疼痛的肌膚上,慢慢的,無助的,害怕的,絕望的……死去。
尚在的虛弱意識,全都繚繞在他身上,直到氣絕,依舊想著他,只想著他!
她攀上遭他破壞殆盡的山勢,近乎筆直的嚴峻石峰,別說是女人,連男人都不見得可以成功登頂,她竟不自量力,愚蠢地在大雨滂沱中,企圖徒手爬上石峰,只為了——將手裡小小金磚送到他手上?!
值得嗎?
讓自己變成現在這樣?
粉嫩紅潤的俏麗臉蛋,只剩死氣慘白;總勾揚起可愛笑靨的豐唇,微啟著,卻紫黑,淡淡血絲,殘留唇角,已不復見大量鮮血從中汩出的血腥模樣;她張著眼,但無神韻,睫上的溼潤,分不清是雨是淚;血肉模糊的部分,他不忍卒睹。
金貔,我愛你……
請讓我,回到你身邊……
一輩子……
金貔一步一步再退。
痛,是她死前承受的苦楚也傳遞過來了嗎?他不只聽到她的喃喃細語,更感受到如巨浪席捲撲來的疼痛,直擊而來,撞進他的胸坎,扯出碎骨般的劇痛——
是嗎?是嗎?!是她附跌落地的那一瞬間,如此之痛?!抑或她仰望著天,吃力舉高雙手,泣吟他的名字,冀望他會在那一刻來到面前,她等著,用最後生命之火,等著。
最後,等到的,依舊是一無所有的心痛,這般強烈!這般鷙猛!
連他都幾乎要挨不了這樣駭人的痛意,她又如何能……
金貔絞緊最痛的那方胸口,五指絞的不僅是衣料,更是膚肉,藏在它們之下的心,彷彿要碎去。
那痛,是她斷裂的肋骨,穿透心臟時,遺留下的殘餘記憶?
還是……
金貔昏眩踉蹌,頭一次感覺到四肢無力,光靠兩足並無法支撐住自己,身體本能變回四足神獸,只為了不難堪地跌倒。
想逃的念頭湧上,金貔一刻都無法再待下去。
從這樣的景象,這們的疼痛,這樣的無法接受,這樣的天崩地裂中——
他逃離開來。
後悔莫及。
這四個字,原來沉重得教人難以馱負。
第10章(1)
荒城依舊是長年漫雪下的小城,永遠難及西京、南城或其他城鎮那般繁榮熱鬧,不過近些年來,城主雲漢雨偕同女婿在城鄉建造中耗費泰半心力,他們開通了與鄰城最近的一條便道,縮短兩城往來的路程,路面釘入椎形平磚,用以防滑及便行馬車,便道上端架起廊頂——這是非常龐大且費時的工程,每一磚一木,皆是城民胼手胝足疊上的——承載風雪,積雪崩坍堵塞便道的傷害,城主女婿提出擋雪牆作法,除了防堵,亦注重剷雪工作,日後若再遇連日大雪,城民可舉家由便道先往鄰城暫住,即便城民不願離家,暢行的便道也能運輸食糧。
曾經是遇雪即封的簡陋便道,終於不再不堪一擊。
以往賴以維生的雪綿織物,一樣是荒城特產,經過便道輸送,為荒城賺進財富,雖不至於一毯千金,亦能改善城民生活。而近兩年,荒城城西的湖泊海,大量捕獲的冰鱈,往昔運輸不便,新鮮漁獲難以儲存,如此美味僅供荒城城民自享,偶有外地人來,嘗過冰鱈滑細肉質,單單撒些鹽,清蒸、幹烤便清甜可口,但那畢竟僅是少量,有了便道,外城開始大量向他們下訂冰鱈漁獲,要讓其他城鎮吃到生長於冰天寒水底下的稀罕漁種。
雪綿織物、雪綿奶製品、冰鱈,成為荒城三大寶。
約莫六年前,神獸貔貅現身荒城的事蹟,迄今仍讓其餘各城欣羨不已,都說荒城的平安順遂,定是神獸帶來的庇佑,不只外城人這麼想,荒城城民亦心存感念。
雪,年年都下,心,卻因為堅強而不以為苦。
城內甚至供奉貔貅石像入廟參拜,香火鼎盛。
雲夫人抱著足歲外孫,慈愛耐心地拿起小玩意兒逗弄他。娃兒頭上戴著虎型軟帽,像極了一隻可愛的小虎,雙頰被凍得通紅,尚未長齊的牙,咬著外婆手上熊狀木雕,發出含糊不清的咿呀童音,雲夫人學他說話的腔調,與之對話,逗得娃兒咯咯直笑。
雲夫人眉目溫柔寧靜,含笑望著小娃娃,娃兒玩累了,大打呵欠,揉揉眼,雲夫人輕拍其背,哼著童調,哄得娃兒三兩下工夫就睡了,她輕手躡足將娃兒擺進小床,身後突地一陣微風,她以為是風,正欲轉身掩窗,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