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楊筱光一側頭,避開李春妮調過來的目光,搖搖頭,匆匆離開了。
走出醫院,她才重重喘一口氣。她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似乎又迷茫了一些。這樣難辨的情緒,令她的心微酸。
她覺得自己不該好奇來這裡,看到他的母親,瞭解他的生活,她是沒有立場的。
楊筱光站在十字路口久久未動,她把斑馬線看成了蜘蛛網,她想她是網中人。
還沒有過這條馬路,她褲袋裡的手機就響起來。潘以倫發了兩條簡訊。第一條說:“電視臺的企宣在看網路小說,我看到一句話。”
第二條就是那句話—
“我的夢想,是做個稻草人,就那樣,一直一直站在層層稻田邊,看得見青空墜長星,聞得到十里稻花香,下雨的時候披一蓑煙雨,有風的時候見楊花飛雪。在陽光燦爛的天空下,我可以懶洋洋地曬著太陽,感受我身上的每一莖脈絡在陽光的溫暖裡變得輕盈、豐盛,我是暖暖的、幸福的稻草人,就可以那樣,自由地唱—”
這樣一句話,楊筱光口裡喃喃念著,走過了斑馬線,走一步慢一步,走一步心頭重一分。她招了車回家,回到家裡脫了鞋子就衝進自己的房間,開電腦百度這句話。
然後,楊筱光用了三個小時把寫著這句話的網路小說看完了。
這是一個男孩兒暗戀女孩兒而默默守護的故事,讓楊筱光看得無比憤怒又無比驚心動魄。她又穿上鞋,跑到樓下街心花園,一個電話就撥給了潘以倫。
電話響了很久,他應該是睡了。這時候都要十一點了,而且那群選手住的是兩人一間的標房,他是得避開他室友的。他接起電話時,聲音還有幾分含糊,就“喂”了一聲。
楊筱光已經連珠炮般砸了過去:“潘以倫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可惡?仗著長得帥欺負大齡未婚女青年的腦神經,一會兒撩撥兩句一會兒一條簡訊,你存心讓我不好過是不是?”
他沉默。
“你知道我都奔三了,要浪漫也不可能有幾回,每天柴米油鹽醬醋茶,不要說我俗。你二十出頭大好人生在前面,無限風景也在前面,請你仔細認真想好,姐姐我沒有資本、沒有時間玩感情遊戲!”
潘以倫開口了:“楊筱光,你是不是說真的?”
楊筱光驚愕。
這算什麼?小渾蛋就在等她的電話?
“我沒有想和你玩感情遊戲。我怕我再晚,你就要做柴米油鹽的決定了。這幾個月,你就在我身邊,我簡直不敢想象,我怎麼能輕舉妄動?我什麼都沒有,我年紀還比你小。”
楊筱光幾乎要哭出來:“是的是的,我都這把年紀了,沒多少時間可以消耗。按照秩序,我知道我該怎麼生活。可你……可你……你都知道,你都知道你還這樣!”
她此時想到的是,我真的好像一隻蝸牛,揹著重重的殼,緩步爬著,從不行差踏錯,不可行差踏錯。
潘以倫說:“是的,我爭取,又後退,我怕我前進一步就再也退不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也知道我想什麼。這個時候,我不能做除了賺錢以外的事,我知道這個時間不對,可我不知道錯過這個時間,你還在不在這裡。”
楊筱光聽得想哭:“你幹嗎這樣說,太過分了!”
潘以倫說:“我現在在做什麼、以前做過什麼,你一定都知道。我的底不乾淨,做過錯事受過懲戒,當我要重新開始時,我媽被查出得了尿毒症。我發覺我竟然沒有一技之長可以用清白的錢治我媽的病。
“這樣的我,來追求你,包括年齡,每一樣都會讓你猶豫。我保證你這輩子都沒經歷過這種生活。
“楊筱光,我還是想對你說,我就是喜歡你。如果你不喜歡我,我就能死了這條心。可是……楊筱光,你是對我有感覺的。我怎麼退?”
楊筱光嗡地一下,頭大如鬥。
這句話,如同閃電,把她混沌的腦殼劈開。
他最後的話根本不留情,是她的電話把這層窗戶紙捅得通通透透。她舉頭望明月,再低頭。
隔了很久,他說:“給你帶來困惑,我很抱歉,但我停不了。”
楊筱光的心裡翻江倒海。他們之間隔著的一條電話線,把兩個世界扭到了一起。此間月光洩地,蔓延無邊,一切都失控了。
掛電話之前,潘以倫說:“楊筱光,我說完了。可我還是要等你,不過請你相信我,我會努力的。”
楊筱光徹底迷惘了,整個晚上,她從床頭換到床尾,又從床尾換到床頭。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