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必要時,他準備留宿在那兒,妥娘是秦淮名妓,名妓是沒有身價的。
銀子花足了,姑娘們認為交情夠了,會隱約暗示你可以留下不走。那不必再花銀子,但是先前所孝敬的銀子已經很可觀了。
朝宗算算身上還有二十兩剩餘的銀子,那原是想買樣東西送給香君的,現在已經用不到了。
朝宗倒不是小氣,他知道以現在跟香君的交情,送她東西反而顯得過份了。那可以移在妥娘身上用掉它,名妓沒有夜渡資例,有人花了上千兩銀子還未必能夠一親芳澤,但是朝宗知道自己不必花這麼多的錢,最多打賞一下小丫頭,以及付出一桌酒菜錢就夠了,二十兩銀子足夠的了。
問題還在妥娘,妥娘不會要錢的,可是自己也不能太冒失,貿然輕薄,那可能會捱上一個大嘴巴打出香閨,這個笑話可就大了。
那必須要有技巧,要製造氣氛,要培養情趣,順其自然而水到渠成。
如何運用技巧呢?
第一個方法是灌醉她,那倒不難,只是妥娘一醉之後會驚天動地,就不知道是怎麼個情況了,這可不是好辦法。
第二個方法是借酒裝醉,那或許有用,妥娘對自己的印象很好,也許不忍拒絕自己的要求,只是這太俗氣了,而且也沒有多少情趣。
妥娘是個性格奇特的女子,那必須要以非常的手段去征服她。
朝宗一直想到天黑,才出了門,乘著月色,慢慢地踱到了舊院街上。
燈紅酒綠,絃歌不絕,這條街剛從沉睡中甦醒,正是它最熱鬧、最精神的時候。鹽賈、鉅富、大商家是此地的常客,再有就是一些宦家子弟以及皇族貴戚。這些人有的是錢,這些錢養活了秦淮河上的鶯鶯燕燕,這些女人也點綴了六朝金粉的繁華。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這兩句詩是描述貧與富最強烈的對比,但是不適合用在秦淮河上,至少後一句絕對用不上。但見朱門酒肉臭,不見路上有死骨。
因為巡街的管得緊,叫化子不準踏進這兒來的,殘餚剩飯把野狗都喂得腦滿腸肥,那裡還會餓死人呢?
侯朝宗信步所之,走過一家茶樓,裡面有鬨堂的喝釆聲,門口貼著紅紙條,寫著:“特央說書名家柳敬亭先生新編諷世名著爭寵記,亥正恭候,每位茶資一錢,祈請早蒞,以免向隅。”
那是柳麻子在說書,每個人居然要一錢銀子的茶資,也真是好賺頭,看情形裡面又是個大滿座。
一個晚上下來,最少都有十來二十兩。
朝宗有點感慨,覺得生逢亂世,就是讀書人不值錢,在歸德家鄉那位教家塾的老夫子,也是一領青襟,秀才出身,起五更,熬半夜,辛辛苦苦,教二三十個頑童,一年束脩,也不過是柳麻子說一個晚上的書,幸與不幸,相差又何其遠呢?
他避開了媚香院,一直轉到卞玉京的白玉樓子。
卞玉京一個人當家,她喜歡清靜,一座大院子寧可空著幾間屋子,也不肯讓別的姑娘搭進來。
好在她在秦淮河也是出名的歌妓,也能支援下去,她的院子裡很乾淨,只擺了幾盆菊花,開得很有精神。
小丫頭著人走了出來,看見朝宗忙笑道:“侯相公來得真巧,正趕得上吃個好吃的東西呢!”
朝宗鼻子裡已聞到了一陣陣撲鼻的香氣,雖然帶著點腥氣,卻引得人口涎直滴,忍不住道:“好!可給我趕上了,持螫賞菊,你們倒是雅得很。”
進到屋裡,卻見卞玉京跟香君兩個人圍著一張梨木圓桌坐著,桌巾銀盤裡,放著五六隻蒸得紅透了的大螃蟹。
她們見朝宗進來,都站了起來。
香君道:“你怎麼這時才來,我們都等老半天了,實在等不及,只好先吃了,快坐下,這是你的口福好,這螃蟹是送到京裡供上用的呢!”
“啊!那可真趕上了,那兒弄來的?”
香君笑道:“那裡弄得到,花錢都沒處買,這是玉京姐的一個老相好,特別著人從陽澄湖送來的呢!”
卞玉京微微地笑了一笑,道:“小鬼頭,你又要作死了,什麼老相好不老相好的。”
香君道:“若不是相好,怎會如此情意深,老遠著人送一簍子的螃簍來給你,而且送來的人還說是王公公送的,被稱為公公,自然是位老相好。”
侯朝宗笑道:“玉京還認得宮中的內侍。”
卞玉京輕嘆道:“也無所謂認得,只是前兩年他奉旨南來辦差,到我這兒坐坐,彼此還算是談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