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晨道:“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還復來。六扇門告知錦繡侯,吟這幾句詩的人,就是探子。”
杜紛紛這才知道,原來於有粥不是棄暗投明,而是裝暗報明。
青雲上人嘆氣道:“我不該一時心軟,推薦這個孽障給南陽王。”
葉晨挑眉道:“於有粥雖然其貌不揚,武功低微。但好歹有一顆忠君愛國之心,孽障二字有點過了吧?”
青雲上人奇道:“難道你不知道他是江湖有名的採花賊麼?”
“我只知有人設下種種圈套陷阱,迫使他不得不成為採花賊。”
青雲上人道:“原來他竟連這事也與你說了。”
葉晨微笑,“你說呢。”
“若非他無意中窺曉我與南陽王的聯絡,我也不必出此下策。”他語氣中不無遺憾,“他本是峨眉下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葉晨道:“正邪不兩立。”
青雲上人苦笑道:“我是邪麼?”
葉晨道:“自古從來是勝者為正,敗者為邪。”
青雲上人道:“你若是站在南陽王一邊,是否今日結局就有所不同?”
葉晨道:“若是你站在我這邊,今日結局必然不同。”
青雲上人嘆道:“南陽王是我的姐夫。”
葉晨也嘆道:“皇帝是我的姐夫。”
他們的立場,本在南陽王決定謀反的時候便已經註定。
青雲上人道:“因此你不惜與陸衝航決戰?”
葉晨微笑道:“你覺得我會輸?”
“你接住了我的無花,可是他卻讓我根本沒有機會使用無花。”答案不言自明。
葉晨道:“你的無花尚未練成,只是殘花。”
青雲上人道:“那是當年。”他頓了頓,“七天前,南陽王和我姐已經在邊境雙雙自盡。”
鮮花已凋,舊人故去,還有何物殘留?
無也。
葉晨道:“我決鬥並非只為皇帝。”
青雲上人淡然一笑,“孤絕峰上群山小,天下從來無雙驕。這句話如今已經傳遍江湖。”
葉晨自通道:“這本就是一句值得傳遍江湖的話。”
青雲上人道:“天下從來無雙驕……當初若非你心存此念,千里迢迢趕赴峨眉尋我比武,也許葉宰相就沒有機會將你姐姐送入宮中。也許今日你的姐夫就不會是那個坐擁後宮三千的皇帝。”
葉晨眉頭微擰。
“而今日,我在你心中,卻已經不配成為雙驕之一了麼?”青雲上人的鏽刀在斑駁鏽跡中,透出森寒的光澤。
葉晨手中的無盡輕吟。
殺氣迸發。
山嵐如潮水般退逝。
兩人中間,旭日東昇,光芒萬丈。
青雲上人道:“你心已亂。”
葉晨挑眉,“何妨一試?”
這是杜紛紛生平僅見,最激烈也最平淡的交戰。
彷彿兩人只是一眨眼,一抬指,便可決定戰局。
而事實上,兩人從頭到尾只動了一次,單這一次,已分勝負。
作為此戰唯一旁觀者,杜紛紛並不懂所以然。
就好像兩個絕代國手下棋,旁邊卻站著一個童髻稚子,空見棋盤上黑白兩色星羅密佈,怎曉得這其中的氣象萬千?
她唯一記得的,便是青雲上人此生最後長嘆:“我以為‘破’已是武學巔峰,卻未悟到‘破而後立,破而後創’。我敗而無憾。”
孤絕峰上峰孤絕。
孤絕峰上墳不絕。
無盡之墓雖然慘遭挖掘,但那個坑終究沒有白挖。
葉晨在那塊書寫著無盡之墓的木板背面,認認真真地寫上‘絕代刀客之墓’六個大字。
所埋是誰?
生前為何?
死又為何?
卻是無從知道了。
青雲上人依然是傳說,一個在峨眉派解散、南陽王府抄家之後,飄然遠遊,脫離紅塵,歸隱世外的高人。
他依然活在無數年輕刀客的心中。
依然有無數刀客的一生以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