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十四爺沉默。
“沒什麼難以啟齒的呵,淵見。”夫人清柔溫和的低語,“倘使你功夫了得,撩撥得我全然忘記疼痛,我的第一次性經驗不會這麼糟。可是,我很高興,你我俱是童身,我痛,你也未見得好過我多少。很公平!處男處女不怎麼美妙的初夜,多好。若以後我同你翻舊帳,決計不會有‘你過去閱女無數,是情場老手’云云這一罪狀。”
好長一段靜寂無聲之後,十四爺的笑聲,清晰地傳來。
“呵呵,儺,我早知你與眾不同驚世駭俗,但不知恁地,我卻很是喜歡。我等來的,畢竟不是尋常女子。”
“等?”夫人狐疑地問。
“是啊,等。”十四爺溫潤淡雅一如美玉的聲音,迢遙起來,“二十年前,在皇覺寺中,我初遇優羅難。他說,相逢自是有緣,他同我塵緣不淺,見我身受病苦,願意指點我一條生路。他說,天命本不可違,然終有變數。他與我約定,若我能守住童子身二十年,待到約滿之期,自會有渡我之人出現。第一個十年,我仍年少,亦認真遵守那個約定,我希望可以身強體健,保護皇嫂共冉惟。然那一場突如其來的宮闈驚變,皇嫂自請求死,被賜三尺白綾;冉惟百口莫辯,因陷被貶金陵,而我因傷在床,竟救他們不得,只覺二十年之約不過是一個西域僧人的信口胡言罷了。可是他贈我的丹藥,畢竟救了我。之後,皇后幾次贈我美人,希望她們可以監視或左右我,我均以身體羸弱的藉口,託辭自己不能人道,將她們閒置在府裡。並不是刻意繼續遵守第二個十年,只是不想碰皇后賜下的女子罷了。且,這皇家的血脈,我並不想延續下去,有冉惟,已經夠了。所以,我只是等,等二十年之約到期,等優羅難口中所謂渡我之人。我從未指望,渡我之人,真正出現,因我早已抱了必死的決心,要為冉惟,奪回屬於他的一切。”
十四爺低迴的講述,震驚了屋內屋外。
原來,竟是這樣。
“我的雙手,早已染滿了鮮血,我的靈魂,早已汙濁不堪,我的血脈,早已充斥了邪惡殺戮。儺,我以為我終將孑然一生,卻不料,等來了你。”
“不會的,淵見。除出我,你還有福江、鬼一、魎忠,還有十二騎死士,我們必不教你孤單。”夫人斬釘截鐵地說,“記住,我愛你,我們都愛你!”
空氣中,似充滿了甜蜜喜悅的幸福氣息,連天上的月,都似又圓滿了一分。
“儺,我亦愛你呵。”
悄悄的,福江拭去臉頰上的淚。
小姐,你若在天有靈,會欣然歡喜罷?
雙手左右一展,福江拉住鬼一、魎忠,縱身退出這一進院落,將十四爺和那來歷成謎、言淡行止大異常人的新婚夫人優釋儺,留在屬於他們的幸福之夜裡。
院中,一株枝繁葉茂的菩提樹,在風中,搖擺輕曳……
番外三 後世儺與淵見
坐在菩提樹下,聽著頭上樹梢傳來的婆娑之聲,感受著微風拂面的涼爽之意,看著不遠處錦衣稚兒追著小雞嬉戲,即使跌倒也不哭鬧尋求大人的幫助,只是自己爬起來繼續玩耍的畫面,我忍不住微笑。
與繼父勾心鬥角,對繼兄姐伏低做小,被母親漠視輕忽時,我決料不到會有今日這樣的景況。
其實,淵見說他心性涼薄,但他為了所敬所愛,何嘗不是滿腔熱血?真正涼薄的人,是我。
“儺,你在笑什麼?”頭枕在我大腿上,原本在看書的淵見,驀地出聲問我。
笑什麼?啊,這個問題有些複雜。我垂眸,望向淵見溫柔的眼。
“我只是在笑,自己竟然早早便成婚生子。在我的家鄉,女子二十三四是青春正盛的如花年齡,多數仍單身,享受被異性追求的過程,鮮少有人已為人妻母。我原以為,依我的個性,大抵是要做單身貴族一輩子的。不料,來了此間,結識了優羅難,進而認識了你,才二十出頭,已然做了家煮婆。”
“你怨我了麼,儺?”
“怨?”我失笑,伸手輕輕撫平他眉間淡淡褶皺,“怎麼會?命運是我自己選擇的,有什麼可怨的?倘使家父在世,見我過著這種閒散平淡悠然的日子,只會說這是人生幸福的極致,要我好好珍惜。”
淵見深長的眸裡,滑過星般的明光。
“儺,你可知道,這是你第一次,向我提及你的家人。”
“是麼?”我側頭回想。似乎的確是呢。
“如果,你不想說,那麼就不要說罷。”他微微的笑,不是試探,是真的不想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