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救命恩人。”沈經綸的淺笑夾雜著幾分譏諷之味。
何歡手足無措,似心思被看穿的小女孩。她知道,有些事只會越描越黑,可她又不想沈經綸懷疑什麼。慌亂之中,她上前一步,急巴巴地說:“表姐夫。我早就知道,我和謝三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今日不過是意外。”話畢,她又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她不知道如何補救,頓時更加窘迫。
沈經綸把她的表情看在眼中。移開視線轉頭望著藍天,徑直陳述:“謝三爺並沒有受傷,你可以放心。”
何歡看著他的側臉,一陣心虛,又不敢表現分毫。
沈經綸接著又道:“據衙門的人說。他的幾名手下死了,他決定留在陵城,是為了替手下報仇。”
“他……”何歡嚥下已經到嘴邊的話,轉而詢問:“真的是倭賊做的嗎?以前他們不會去城裡搶劫,都是沿海的村子。”
“城內見過賊匪的人全都死了,就連更夫也被殺了,不過在城外的碼頭上,有倭國人寫下的文字。早前沈強就對我說過這事,不過他未能記下文字到底寫了什麼。”
何歡想了想,不解地問:“既然賊人把見過他們的人全都殺了,為什麼在碼頭留下文字?”
沈經綸愣了一下,點頭道:“你說的確有道理,不過這些事情自有衙門調查,我留在陵城,只是受呂家表妹之託,處理她家的事情。”
“可若是辦喪事……”
“我知道,辦喪事的時候,她自然得回來守孝。今日請你陪她回薊州,是想讓她好好休息一晚,我也好趁機幫她把外面的事安排妥當。”
“那你自己小心一些。”何歡擔憂地看著他的手腕,低聲勸說:“我回到薊州之後,不如請沈管事帶些傷藥過來?若是你今晚回不去,再讓他帶些日常必須品給你?”她一直知道,沈經綸不喜歡用外面的東西,就算是出門喝茶,大多時候都是自備茶具。
沈經綸見何歡說得自然,似妻子一般殷殷叮囑,眼神複雜地看她。
何歡滿心以為他會拒絕,正想替自己找一個臺階,就聽沈經綸說:“今日時間已晚,晚上陵城應該會宵禁,你讓沈強明早再過來吧。至於要帶些什麼東西,你看著辦。”
聞言,何歡錯愕地抬頭。他說的是,讓她看著辦,而不是交給沈強安排。
沈經綸似乎嫌何歡的驚訝還不夠,他誠懇地問她:“今日雖是我第一次見到呂家表妹,但她的生母姓沈,我不能對她置之不理。如今她受了很大的驚嚇,如果可以,你能否陪她一晚?”
“表姐夫,你要我留在你家,陪著呂小姐嗎?”何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甚至覺得沈經綸一定是發燒,燒壞了腦子。
“如果你不方便,那就算了。”沈經綸表情平淡,看不出喜惡。
何歡自然不會拒絕沈經綸的要求,在她看來,沈經綸願意讓她參與這些瑣事,就代表她離“沈大奶奶”四個字又近了一步。不管是什麼讓沈經綸有這樣的決定,於她而言總是好事。
回薊州的路上,何歡與呂八娘同坐一車,車廂中的氣氛沉默又壓抑。何歡明白失去親人的痛,這會兒無論她說什麼話安慰她,都是蒼白無力的。
車軲轆的“咕咕”聲中,呂八娘低著頭,雙手使勁擰著衣角,牙齒緊緊咬住下唇。
何歡看她這般模樣,說道:“你若是想哭,就哭吧。”
呂八娘緩緩搖頭,低聲問:“我能喚你一聲表姐嗎?”
何歡心中訝異,但還是點點頭。
呂八娘抬頭看她,含著眼淚說:“去到薊州之後,不知道我能不能見一見二哥的未婚妻?如果我記得沒錯,她應該是表姐的堂妹。”
“你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才答應表姐夫去薊州的?”
呂八娘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何歡。何歡同樣看著她。
許久,呂八娘垂下眼瞼,抬頭擦去隨之滾落的淚珠,哽咽低語:“前天晚上,若不是二哥把我藏在水井中,今日的我就是一具屍體。其實就算不是為了二哥,我也不希望家裡絕了後。”
“你想讓二妹與你二哥的牌位成親,然後再過繼一個孩子?”何歡覺得不可思議,又覺得她有這樣的念頭,也在情理之中。
呂八娘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轉而說道:“大表哥說,表姐是可信之人,我也就不瞞你了。今日若不是大表哥來了,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家裡雖然遭了賊,但屋子、鋪子、田地都在。族裡的人見我孤苦無依,一定會有他們的盤算。”
何歡明白呂八孃的言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