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鍾林穿著七品的知縣官服,一步三搖出來時,許清不禁想笑,只見他長長的帽翅晃來晃去,雙手扶著腰間的抱肚,大概剛才還在處理公務,被衙役說得嚴重,來不及歪理便趕了出來,許清能看到他袖口上還有些墨跡。
許清故意學著粗獷的樣子,上前在他肩頭上重重一拍,把他拍得一個赳列,官帽都掉了,許清這才哼哼道:“儀容不整,迎接上官來遲,林知縣,你說說這該當何罪啊?”
聽到聲音,鍾林總算是看清這一身戎裝的傢伙是誰了,只見他連官帽也不撿了,上來一把揪住許清的衣裳激動地喊道:“許老弟,哎呀呀,許老弟……”
可以看得出,鍾林極為失態,激動得都不知說什麼好了。許清上去撿起他的官帽,往自己頭上的戴,哈哈笑道:“子期兄,少說那些沒用的,好酒好菜給我備上來,你知不知道,我日行千里就是為了會一會你這個老友,如今肚皮都貼著背上了。”
鍾林依然難以平靜,轉頭對衙役喊道:“好好好,快快去秦風樓準備酒席……”喊完這才再度拉著許清的衣袖說道:“昨日方聞,許老弟以五百人大敗李元昊大軍,殲敵數萬,許老弟近半年來,種種事蹟無不讓為兄感嘆萬分,快快快,快進來給為兄好好說說夜襲夏軍的過程,知道嘛,昨天為兄驚聞此信,喜而yù狂,恨不能跑到渭州去一睹許老弟的風采。”
“哈哈,子期兄,別的先不說,晏相給我賜了個子澄的字,你還是叫我子澄吧,至於渭州大戰嘛,我要先看看子期兄準備的酒菜如何再說。”
鍾林先是一怔,然後忍不住雷了他一拳笑道:“子澄不愧是歷經戰陣殺伐的人,這股子豪爽之氣讓人舒心啊。”
安置好許清手下的人馬後,鍾林這才帶著許清來到後衙洗漱一翻,然後結伴往秦風樓,秦風樓就位於縣衙不遠,大概是扶風最好的酒樓了,兩層的樓閣,門前燈火通明,酒樓的掌櫃親自在門前迎接。
鍾林是個好知縣。上樓看到那一大桌的好菜,還有幾個侍酒的美姬時,許清由衷的作此論斷。
“來,且乾此杯,子澄啊,這總該跟為兄說說渭州大戰的經過了吧?”鍾林一手摟著的個美姬,與許清對飲完杯中酒,迫不及待地說道。
許清不再吊他胃口,把渭州夜襲的經過細說了一遍,在鍾林無限嚮往的目光中,許清最後說道:“說真的,事後回想起來,才感覺到此戰贏得多麼僥倖,可兄弟我事前還真一點不怕,一心想著怎麼爆李元昊菊花,就愣頭青一個,所謂橫的怕愣的,哈,李元昊再橫,也怕咱們這些愣頭青啊。”
許清些此時已換上一身儒裝,俊朗儒雅,卻渾不在意的自稱愣頭青,讓幾個侍酒的秦娥抿嘴直笑,許清一把攬過秦娥的柳腰,往懷裡恣意輕憐一翻,這才一拍她的香tún笑道:“子期兄,說真的,小弟我還真有些喜歡上軍中的生活了,每天活得痛快淋漓,沒那麼多勾心鬥角,讓人心力憔悴。”
鍾林把懷裡的侍姬扶起,若有所思的說道:“子澄這話怕是別有懷抱吧?你帶著一營人馬跑到西北,渭州一戰又匆匆返京,不會這麼簡單吧?”
許清從初識開始,就跟他和趙崗比較投緣,倒也不想盡然瞞他,鍾林同樣是一個偏向革新派的官員,許清此次來,未嘗沒有提醒他一下的意思,免得風雲際會之時,鍾林不明所以,憑一腔熱血跳出來打頭陣,成為別人的馬前卒。
許清把自己與范仲淹與韓琦會談的經過,挑些不緊要的跟他說了,鍾林果然如久旱逢甘露般,興奮異常,許清淡淡地潑了他一盆冷水:“子期兄一腔熱血我明白,但無論如何,到時子期兄都先靜其變就好,若形勢轉好之時,自有子期兄大展胸中抱負之時。”
鍾林愕然看著他,有些話本不用說得太透,但許清此刻已經對他算是推心置腹了,想起許清此行的目的,不知不覺,這個初見時還在東京城賣畫養家的朋友,竟成了皇帝的心腹,將如此重要的事情jiao託於他,那麼許清這麼說想必定有內因。
其實許清只是擔心范仲淹他們走老路的話,鍾林也傻傻的跟著衝,那就必死無疑。
不管如何,鍾林感許清一片赤情,連幹了三杯,裡心舒暢了許多,自己一個小小的知縣,不曾想當初一翻偶然,竟結識了許清這樣一個人物,別的不說,許清有渭州一戰的功勞在,加上趙禎的寵信,從此仕途已不可限量,有他這種不忘舊jiao的朋友在中樞,鍾林心裡自然一片開朗。
撇開政事,談起京中的趙崗來,往日的情景可佐酒,秦娥脂香露華濃,恣意輕nong月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