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八……三,二,一!
新年的鐘聲在萬眾矚目下敲響了!
剎那間,洶湧澎湃,山呼海嘯。人們像是發了瘋。有的人在浪漫溫情,有人在歡天喜地,有人在擁抱祝福。而他的臉上,卻顯得那麼蒼白,茫然不知所措。
窗外,對岸繁華的南濱路上,政府燃放起了新年的禮花。
頓時,夜空被五彩斑斕的煙花映得出奇的絢爛,天空像喝得酩酊大醉的孩子,興高采烈後醉倒了。
張正國只是默默不語看著天空,對著天空發呆。煙一支接著一支被點燃,燃燒,熄滅。
他一無所有地離開了四溝村,八年了,到現在仍然是一無所有。他突然感到了一無所有的是多麼的可怕。第一次覺得異鄉的冬天刺骨的冷。第一次真正品嚐到了孤寂的滋味。這是比飢餓更恐怖的味道,飢餓可以把腸胃擰成麻花,而孤獨則是把一個人弱不禁風的心擰了起來,毫無疑問那是一股錐心的疼。
張正國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他需要一個女人,確切地說,他需要一個愛,一個愛他的和他愛的女人。
可他沒有,在最需要的時候。
他望著天空,映得五彩繽紛的天空像是對著自己猙獰地笑。
他關掉門窗,煙花在天空裡變得支離破碎。
他把那個空酒瓶子狠狠扔了出去,瓶子在牆上發出了一聲乾脆的聲音,支離破碎。
瓶子和牆就這樣生硬地回答了張正國,這裡的一切都是寂寞。
張正國覺得自己就像一塊石頭,扔進這座城市裡,無人問津,無人理睬,靜靜地沉睡在湖底。
沉默的張正國沉默地躺在床上,窗外透進的光線一閃一閃的,鬼鬼祟祟,屋內或明或暗。守著同樣孤獨的房間,他一個人的時候,可以變得如此的脆弱。
他的人生如煙一樣。模糊不清。他丟失遺忘了很多很多的東西。
他發現有淚從眼角滑出,滾燙的。
望向一米之遙的遠方(46)
城市一夜的喧囂之後是片刻的沉靜,不久又馬不停蹄地開始了第二天的車水馬龍。
李月月沒有像平時那樣在早晨一起床便要去敲響張正國的門叫他起床工作,因為她和二毛強昨晚在廣場聲嘶力竭地為新年倒計時了,現在還在矇頭大睡。
張正國卻比平時早起來了許久,仍然無精打采的樣子。
煙盒裡只殘留著幾根菸絲末,地上亂七八糟的菸頭和碎玻璃,一片狼藉。
張正國覺得暈沉沉的,昨晚並沒有喝酒,他又摸了一下額頭,不燒。
當他趔趄地走出門外,清新的空氣讓張正國倍感神清氣爽。柔和的太陽早已升了起來,張正國喜出望外,他照到了新年第一縷溫暖的陽光,這座城市難能可貴的陽光。
他忽然想起昨晚似乎流了淚,但又記得不是十分真切了,他覺得很好笑,就格格格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說明,昨晚的事估計也已忘記了一大半了。
現在更要緊的是去朱肥肉那裡,肚子咕嚕咕嘟叫了起來。
坐在朱肥肉的包子鋪裡唏裡嘩啦喝稀飯,大口大口吃包子,才是每天必做的第一件愜意的事情。如果像現在這樣還能曬著陽光,那就更勝一籌了。
朱肥肉一如既往地給張正國用大碗盛滿了稀飯,給張正國做大包子。這在華新街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但始終沒有人能猜到吝嗇的朱肥肉為什麼一直對張正國如此的慷慨解囊,就連張正國也說不上來,他也從沒有心思去認真考慮過。
現在的朱肥肉還是一個人撐起這個門面,他說越來越感覺到了力不從心,腰痠背痛是家常便飯。
張正國問,你女兒呢?
朱肥肉說,去年嫁到了城裡,讓她回來看一下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張正國心想,朱子蕊這隻瘦猴也有人要?抱她還不如抱著竹竿子睡,真有意思。
朱肥肉說,反正也是要關門的,幹不動了,又找不到可靠的人幫忙,再說了,華新街遲早是要拆遷的,聽說這一帶政府今年就要著手規則了。
說完,嘆了口氣,捶了捶著腰,又繼續在案板上用力地和著麵糰。
張正國一心一意聽著,嘴巴三心二意靠著碗邊,下意識喝了一小口稀飯,若有所思。他出現了幾絲不安的神色,不安的神色源於朱肥肉講的那一段話,張正國從字裡行間意識到了和自己切身有關的東西。而平時他是根本不願意聽口無遮攔的朱肥肉沒完沒了嘮叨的。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