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運不濟,想不到那聲勢浩大的大孤山群寇,最後竟被呂公這半截都入了土的老頭給率人剿滅。而陳魁,亦成了昔日老上司的階下囚。
作為賊首被押至營中受審之際,陳魁一見是舊主當堂,趕緊敘起從前舊誼,希圖呂公看在舊日情份上饒他一命——卻沒想,此舉倒反而斷送了自己的性命。一名跟隨呂崇璜呂老爺子起事剿匪的青年士子,一聽這窮兇極惡的賊首滿口胡柴,竟跟自己素來視為偶像的呂公呂老大人亂攀交情,不免便怒髮衝冠,一刀砍下這陳魁的大好頭顱。這青年士子向以快刀著稱,呂公一時竟阻攔無及!
如果有人瞭解前因後果,不免便要嘆這宿命無常、報應不爽吧。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那兩位一手促成這兩人命運轉變的少年男女,現在卻是毫無知覺。此刻二人正在鄱陽湖中的一葉扁舟上,往那南磯島飄然而去。
原來,為慶祝那對父女獲救,便由居盈提議,請醒言去那南磯島上的水中居吃鰣魚。醒言心情也是大好,又聞聽可以補全這鄱陽湖名吃,更是一拍即合,於是二人便僱了一艇小舟,往那水中居悠然而去。
待嚐到水中居那聞名遐爾的“清蒸鰣魚”,饒是居盈小姑娘見多識廣,卻也不免大呼美味;而那位向來便與佳餚無緣的農家少年,更是吃得心曠神怡。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這佔了天時地利的“水中居”,將這剛離水的鰣魚,用恰到好處的小火焙煎,把這極新鮮的鰣魚蒸得是滑嫩無比,入口又自有一股馨香。難怪陳班頭那樣的色中餓鬼,也要先來這“水中居”先飽口舌之慾。
且說二人食罷,心情正好,又見天氣正是晴和,長空萬里有如碧洗,便在南磯島上尋得一艘畫船,登舟遊覽鄱陽湖的勝景。
晴空下的鄱陽湖自有另一番風情。近處的水面映著日光,波光鱗鱗,似有璀璨的光華柔然流動。稍遠處,那水泊便似明淨琉璃,湖面明瑟純淨;遠睇飛鳶,體態翩然,如在畫中一樣。在那目力所窮之處,卻仍有云霧籠罩,只見得煙水蒼茫。
這秋水浸著遙天,上下清映,水天交接處渺然一色。
在這造化非凡的勝景之前,醒言與居盈這兩位少年,竟一時忘言,只沉浸在這水光天色之中。
船移景換,不多時已來到一處高聳的石島旁。這石島正是鄱陽湖中的另一處勝景,羅星山。這羅星山已是出了鄱陽縣境,所在水域已屬星子縣城。
羅星山是一座小小的石島,高約數丈,縱橫大約一百餘步,乍看便似星斗浮在水面。當地人俱都傳說這羅星山乃天上墜星所化,所以又名“落星墩”;當地亦有“今日湖中石,當年天上星”的說法。在此處極目遠眺,已可隱隱望見廬脈群峰的淡淡山影。
能坐上這艘要價不菲的畫船,大多是些油頭粉面的紈絝子弟,也有不少攜刀挎劍作些無本生意的江湖商賈;在這滿船遊客中,醒言這土裡土氣的少年,和居盈這位年方及笄的少女,倒反似個異數,頗與眾人格格不入。
見這羅星山的奇特,不免便有人要詩興大發以助遊興。比如這位看上去倒也風流儒雅的俊朗子弟,見有居盈這女兒家在,更是整理整理綢袍衣冠,把那手中羽扇輕搖,仿著點將臺上當年羽扇綸巾的周郎氣派,咳嗽一聲清清嗓子,便要吟詩一首——卻不知現已是氣爽秋高,再拿這羽扇出來現世,不免便有裝幌子之嫌。
居盈瞧他這做派,心下卻是不屑;不過倒也好奇,想看看這位“小周郎”如何的出口成文。
那位仁兄眼見成功的吸引了大夥兒的注意,特別是成功獲得了那位少女的關注,不免心中暗喜,在這萬眾矚目中,終於開口吟詩:
“遠看此山黑糊糊,上頭細來下頭粗;
若把這山倒過來,下頭細來上頭粗!”
抑揚頓挫的唸完,這位仁兄秋扇輕搖,舉目環顧,正是顧盼自雄。滿船遊客,除了醒言居盈之外,不免或點頭稱讚,或作沉思品味狀,惟恐被人看出自己不識之無——於是醒言這按捺不住的大笑聲,便在這一船人眾中,顯得格外的刺耳分明。反而居盈那忍俊不禁的嗤笑,卻被醒言那大笑聲掩住。
正在躊躇滿志目空一切的才子,不禁聞笑色變。回頭觀瞧是何方高人發笑,卻見原來是一位土氣十足、滿身粗衣布衫的少年,正在那兒樂不可支。於是,這富家子弟心下不免更加恚怒,張口對醒言大聲呵斥道:
“小子!難道你認為大爺這詩不佳?!”
聽他質問,少年這才發覺闖了禍,趕緊謙恭答道:
“不敢!不敢!實在是小人見爺臺這詩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