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碗奇怪的面
夜,春夜,江南的春雨密如離愁。
春仍早,夜色卻已很深了,遠在異鄉的離人也許還在殘更中懷念著這千條萬縷永遠剪不斷的雨絲,城裡的人都已夢入了異鄉,只有一條泥濘滿途的窄巷裡,居然還有一盞昏燈未滅。
一盞已經被煙火燻黃了的風燈,挑在一個簡陋的竹棚下,照亮了一個小小的麵攤,幾張歪斜的桌椅和兩個愁苦的人。
這麼樣一個淒涼的雨夜,這麼樣一條幽僻的小巷,還有誰會來照顧他們的生意?
賣面的夫婦兩個人臉上的皺紋更深了。想不到就在這時候,窄巷裡居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居然有個青衣人冒著斜風細雨踽踽行來,蠟黃的面色在昏燈下看來彷彿得病已久,看來應該躺在床上蓋著錦被吃藥的。
但是他卻告訴這個小麵攤的老闆:“我要吃麵,三碗麵,三大碗。”
這麼樣一個人居然有這樣好的胃口。
老闆和老闆娘都忍不住用懷疑的眼光看著他:“客官要吃什麼面?”雖然已經有三十多歲,身材卻還很苗條的老闆娘問他:“要白菜面?肉絲麵?還是蹄花面?”“我不要白菜肉絲,也不要蹄花。”青衣人用低沉沙啞的聲音說,“我要一碗金花、一碗銀花、一碗珠花。”
他不是來吃麵的,他是來找麻頓的。
可是這對賣面的夫妻臉上卻連一點驚奇的表情都沒有,只淡淡的問:“你有本事吃得下去?”
“我試試,”青衣人淡淡的說,“我試試看。”
忽然間,寒光一閃,已有一柄三尺青鋒毒蛇般自青衣人手邊刺出,毒蛇般向這個神情木訥的麵攤老闆心口上刺了過去,出手比毒蛇更快,更毒。
麵攤老闆身子平轉,將一根挑面的大竹筷當作了點穴撅,斜點青衣人的肩井穴。
青衣人的手腕一抖,寒光更厲,劍尖已刺在麵攤老闆的心口上,卻發出了“叮”的一聲響,就好像刺在一塊鐵板上。
劍光再一閃,青鋒已入鞘,青衣人居然不再追殺,只是用一種很平靜的態度看著這對夫婦。
老闆娘卻笑了,一張本來很平凡醜陋的臉上,一笑起來居然就露出很動人的媚態。
“好,好劍法。”她搬開了竹棚裡一張椅子,“請坐,吃麵。”
青衣人默默的坐下,一碗熱氣騰騰的面很快就送了過來。
麵碗裡沒有白菜、肉絲、蹄花,甚至連面都沒有,卻有一顆和龍眼差不多大小的明珠。
在這條陋巷裡的這個小麵攤,賣的居然是這種面,有本事能吃得下這種面的人實在不多,可是這個人並不是唯一的一個。
他剛坐下第二個人就來了,是個看來很規矩的年輕人,也要吃三碗麵,也是要“一碗金花、一碗銀花、一碗珠花。”
麵攤的老闆居然也要試試他“有沒有本事能吃得下去?”
他有。
這個年輕人的劍法雖然也跟他的人同樣規矩,但卻絕對迅速準確有效,而且劍式連綿,一劍發出,就一定有連環三著,多已不能再多,少也絕不會少,劍光一閃,“叮、叮、叮”三聲響,老闆的胸口已被一劍擊中三次,這個規矩人用的規矩劍法竟遠比任何人想象中都快了三倍。
老闆連臉色都變了,老闆娘卻喜笑顏開,年輕人看到她的笑容,眼睛裡忽然有種他這種規矩人不該有的慾望,老闆娘笑得更嫵媚。
她喜歡年輕的男人用這種眼光看她,但是她的笑容忽然又凍結在臉上,年輕人的眼睛也冷了,就好像同時感覺到有一股逼人的寒氣襲來。
他的劍巳入鞘,長而有力的手掌仍緊握劍柄,慢慢的轉身,就看見一個身材雖瘦如竹竿肩膀卻寬得出奇的獨臂人站在密密的雨絲中,背後斜揹著一根黑竹竿,把一頂破舊的竹笠低低的壓在眉下,只露出左邊半隻眼睛,錐子般盯著這個年輕人,一個字一個字的問:“你是不是鐵劍方正的門下?”“是。”
“那麼你過來。”
“為什麼要我過去?過去幹什麼?”
“過來讓我殺了你。”
鬥翌忽然飛起,飛人遠方的黑暗中,昏暗的燈光就照上獨臂人的臉,一張就像是屠夫肉案船刀斑縱橫的臉,右眼上也有個“十”字形的刀疤,像一個鐵枷般把這隻眼睛完全封死,卻襯得他另外一隻眼中的寒光更厲。年輕人握劍的手掌已沁出冷汗,已經想起這個人是誰了。
他也看得出這個“十”字形的疤是用什麼劍法留下來的。
獨臂人已伸出一隻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