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當,直至十四日,花燈煙火俱已齊備,賈府上下一夜未眠。
十五日五鼓,自賈母等有爵者,皆按品服大妝。大觀園內各處,帳舞蟠龍,簾飛綵鳳,金銀煥彩,珠寶爭輝,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長春之蕊,靜悄悄無一人咳嗽。
等了半晌,貴妃鑾輿方來,排場如何鋪張,賈府眾人如何大禮接駕,便不贅述。
賈元春入室更衣,乘輿進園,只見園中香菸繚繞,花影繽紛,處處燈光相映,時時細樂聲喧,說不盡這太平氣像,富貴風流。
賈元春看了一回,不免搖頭嘆息:“太奢華過費了”
元春只知此園過費,卻不知到底所費幾何。賈府因建此園,竟是欠下了工部大筆虧空。
元春繞著大觀園遊覽了一圈,每到一景都必讚歎一回,問所提匾額系何人手筆,都言是寶玉,元春讚道:“果進益了。”
貴妃遊了園子,各處院子景色都取了名字,都是舊名,並沒有因蝴蝶效應而發生改變。
既而來至正殿,大開筵宴,賈母率賈府大大小小的美人兒們在一旁相陪,賈寶玉作為元春疼愛的幼弟,是在座唯一一個男子。
宴上,元妃誇了賈寶玉這些時日的表現,讚道:“果然長大了,如今聖上都不時誇你呢。”隨即又笑道:“不想多年不見,寶玉詩詞竟那般了得了,我素乏捷才,且不長於吟詠,正好寶玉代我為這園中幾大景處各題一聯,其她姐妹亦各題一匾一詩,都隨意發揮即可。”
又要寫詩題聯,賈寶玉這個頭痛啊,但貴妃有命,又不敢不從,只得硬著頭皮應下,下來躲在一個角落裡,表面上是在苦思冥想,構思作詩,實則是在想辦法如何過了這關。
其她姐妹各人只題一匾作一詩,很快陸續有人作完,交與元春評鑑。黛玉本待今夜大展奇才,將眾人壓倒,不想賈妃只命一匾一詠,倒不
好多做,只胡亂作了一首五言律應命罷了。儘管如此,黛玉做的卻還是被元春點為第一。
黛玉未得大展詩才,心中正不快,偷眼瞧見寶玉躲在角落裡正抓耳撓腮,急的好比熱鍋上的螞蟻,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輕輕挪著蓮步,慢慢靠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悄聲問道:“怎麼濮山詩會上那般風采,如今卻又這副模樣?”
賈寶玉見了林妹妹,眼前一亮,立馬就有了主意,笑道:“我作詩在精不在多,要麼不做,要麼就做絕世之作,如今時間倉促,我可不就做不出來了嗎?”
黛玉笑他:“就知道說大話,那你倒是做一首絕世之作出來我瞧瞧。”
寶玉道:“絕世之作豈是這樣容易做出來的?又要有靈感,又要雕琢字句”
黛玉捂嘴兒輕笑,打斷他道:“知道你是大才,在這裡可不用把你那作詩的本事再對我說一遍。我只問你,貴妃叫你做的這幾首詩,你又該如何應付?”
寶玉笑道:“開始我還正為這事愁呢,不過見了林妹妹,我就好比吃了一顆定心丸一般,再不用愁了。”
黛玉見他這般說,心裡其實不知多歡喜,面上卻故意裝作不解的問道:“我如何就成了你的定心丸?”
寶玉便笑而不語,只是飽含深意的看著她,只把林妹妹看的羞紅了臉,跺著腳就要走開。寶玉拉住她道:“你若走了,我又該急成熱鍋上的螞蟻了。”
黛玉“撲哧”一笑,又用她那兩根晶瑩剔透蔥管兒般的玉指往寶玉頭上一點,嬌聲道:“活該”
二人正揹著眾人嬉鬧,其她人都沒注意,只有寶釵時時關注著,不知為何,平素一向風輕雲淡的她,心裡也會有些堵的感覺,這在以前可是從來也未有過的。忍了忍,卻沒忍住,亦悄悄的移了過來,向寶玉道:“貴人可等著你的詩呢,難道已經作好了,還有時間在這裡玩笑?”
寶玉見寶姐姐也來了,心裡就更加大定了,忙把他那套“要麼不做,要做就做絕世之作”的理論也對寶姐姐說了一遍,而後便嘻皮笑臉的求兩位才女每人為他做幾首,好把這關給應付過去。
黛玉正沒處施展才華,不用寶玉說,本來都打算全部為寶玉作了的,可寶玉偏偏還要叫寶釵也為他作幾首,黛玉便不願意了,冷言道:“你作的都是絕世之作,我們可不敢班門弄斧,徒作了出來惹人笑話,你還是自己作吧。”
黛玉說話總愛拐彎抹角,聽這話的意思,寶玉還以為是自己說錯話才惹林妹妹生氣了呢,根本就沒想到寶姐姐頭上去,忙拉住黛玉道:“原是我說錯話了,我作詩一向狗屁不通的,哪裡能有什麼絕世之作,還求妹妹和姐姐都替我作幾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