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狸貓一閃身進了山林,季高頓足長嘆“可惜”,四下徘徊,終不敢入林一步。
夕陽眷戀天際,石虎山在落日中的剪影如蒼龍蟄伏,靜謐中透著未知的危險。
季道人心有餘悸,兩個月前的遭際,讓他慎重再三,以血為媒在己身佈下極為傷元氣的命陣,繼而沿山腳查探。
約至子時時分,萬籟俱寂的山林中忽然傳來一聲悽慘的貓叫,聞著毛骨悚然。
季高面露喜色,循聲而至。
一團黑影從山中甩出,滾落到山腳下的小道上。
季高舉高火把,卻是先前那隻狸貓,渾身是血,皮毛溵成一團一團。
狸貓喘了兩下,翻身又起,叫聲淒厲,蹣跚著往山林中衝去。
老道上前幾步,火把下,清楚地看見兩簇黃亮的火團隱在枝葉間。心裡咯噔一下,身子猛震,不由自主地住了腳。
狸貓撲向樹叢間的火團,全無章法,口內淒厲的貓叫聲,令聞者心驚。
樹叢間的火團,正是色彩斑斕、體型巨大的老虎的雙眼。虎爪輕拍,狸貓又被拍出林外。
反覆幾次,老虎似無傷它之意。狸貓仍不管不顧,大有雞蛋碰石頭的決裂之勢。
季高凝目一望,“咦”了一聲,才發現老虎口內銜著一個黑色的毛團,原來是狸貓的貓崽兒。
老虎再次拍飛狸貓,轉眸看向季高。
季高渾身緊繃,如墜冰窖,他分明看到了虎目中濃烈的恨意。
死盯了一會,老虎銜著貓崽兒躥入深林,沒入無邊黑夜。
季高半天方回過神來,手心皆汗。蹲下身,用手撥拉著地上喘氣的狸貓,狸貓忽然睜開眼伸出爪子,在他手背上留下四條血痕。
“妖孽,本欲留你一命,這番可怪不得老道了!”
祭出一把桃木劍,符咒吟動,刺向狸貓。可憐母貓慘叫半聲,眨眼屍骨上火焰竄動,風吹而過,盡化成灰,一點靈光飄飄欲散。季高忙席地而坐,抱元守一,將那一點靈光融進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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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餓,我要吃糖。”
“牙都壞完了,還吃!晚上疼死你!”
“老頭,渴,我要喝蜜汁。”
“沒了,早見底了。”
“老頭,困,我要睡覺。”
“我抱你,過來。”
“不要,咯得慌”
“老頭……”
“有完沒完啊,死小子!”
“我要撒尿!不讓,我就晚上尿你床上!”
“……”
顏淵無奈扶額,暗恨自己當年手怎麼那麼賤,抱了這個死小孩,遭罪啊。
“好了,好了,去吧。”
看著自家不懂得尊師敬道的徒弟慢悠悠爬下小馬駒,晃悠悠閃進道旁的林木叢,玩心忽起:“好徒兒,衣服拉高點,尿身上沒人給你洗!”
“臭老頭!啊……”
顏淵掌下一拍,自馬身上借力,翩如驚鴻,一晃便到了徒兒面前,俯身一把抓住上下驗看:“怎麼了?傷著了?師父看看……”
小徒兒拍開上下其手的師父,努努嘴:“有個人!抓我靴子!”
顏淵一愣,這才發現地上平躺著一個精瘦的道人,道袍破爛不堪,染著大團大團的血跡,一隻枯瘦的手正緊抓著徒弟的錦緞小白靴,低喃“救命”。仔細看了一下面容,並不相識。
顏淵拽開那人的手,看了一下他的傷勢,像是被猛獸所傷,估計他已自行做過處理,傷勢雖重,尚不致命。地上有一段長長的爬行過的痕跡,難道這人是從深林中爬出來的?山中有猛獸出沒麼?
小徒兒也低下頭看,這個在他靴子上印上血手印的人,面相極不討喜:“師父,這人真討厭。快救了他,早救早擺脫。”
顏淵瞅了自己徒弟一眼,心下暗贊好膽色,幸得自己當年手賤抱了來,賺大了,這娃將來定能名震一方,得意不已:“等救好他,讓他賠你十雙錦靴,他就不討厭了。”
徒弟點頭稱是,嘴上不說,還是覺得自家師父聰明。取了包袱,換上新靴。
又問道人話,卻是重傷難言。師徒二人只得扶起傷患,顏淵把人橫在自己馬上,牽韁而行,小徒兒騎著小馬駒隨後。
途經一處廟觀,徒兒玩心頓起,要進去看,被師父一句“救人要緊”生生打住,不情不願地繼續走。不多時,已到城門口。
“常州。”小徒兒已經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