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羅賀摩擒來,獻於世尊座前。”剎魔頜首道:“願如汝等所言。”雪白長袖輕輕一拂,摩醯首羅額上新月重開,無邊輝光如水流散,充斥虛空。
梵天七寶金車隆隆而來,大自在天搖動四臂,分持金弓銀箭、三叉戟、末劫火,腰懸沙漏手鼓,向剎魔一躬身,轉身大踏步向梵天迎上,難近母杜爾伽跨百首雪獅子,十臂執十種法器,緊隨其後。
梵天乃創生之主,自在乃毀滅之神,伽梨乃時間之母,三尊方遇,未及出手,便有無窮青雷,火雨流星自太虛空中紛紛墜落,只在三人頂光之上翻湧騰卷,不得下來。
大自在天將腰間手鼓一拍,鼓聲一振,杜爾伽縱獅子當先殺來,梵天與大自在天一般,皆為五首四臂,只是大自在天手執兵刃,梵天四臂卻無寸鐵在手,見杜爾伽來勢洶洶,梵王只將一手持白摩尼拂左右揮擋,一手前伸,立掌作施無畏印,自有百千萬億妙色寶華擁護其身,又一手持青色蓮華舉於鼻端而嗅,最末一手,倒轉金瀉瓶,一派金水流瀉,如海潮,如火焰,光明千重,奪人眼目,灌入身前身後摩哩質、阿低利、鴦耆羅斯、補羅娑底耶、補羅訶、迦羅圖、婆私吒、達剎、波利怙、那羅陀十位大仙頂門,十位大仙捧經卷,執寶劍,持念珠,同聲誦唸不可思議秘密化生陀羅尼。
一座座金剛輪山自無盡虛空中浮出,向杜爾伽與大自在天撞來,又有無邊莊嚴界,香水海,無量殿,光明幢,千百億地輪、金輪、水輪、風輪、火輪,重重疊疊,各廣千百萬由旬,互相激撞,發出無量妙音,無邊物類,紛至沓來,將大自在天夫婦裹在中央,此乃梵天妙諦,生生化化,永無休息。
然而摩醯首羅正是毀滅之主,周身千重劫火迴旋,諸火輪、風輪、水輪、地輪、金輪、光明幢、無量殿、香水海、莊嚴界、金剛山,一入大自在天身周百里之內,皆紛紛粉碎,漫天飛散,有如灰燼,梵天身光一照,又復凝聚,去而復來,無休無止,杜爾伽跨雪獅,縱躍如電,幻出億萬難近母,於梵王重重造物間如暴風驟雨般向梵天攻來,梵天摩尼白拂急轉,團團遮護周身,竟無半分空隙。
虛無之中,黑暗無邊,陰雲低垂,慾海無涯,雲中海上,有一點白光搖曳,漸漸穩定,越來越亮,光華髮散,陰雲皆消,驀地裡白光大盛,向著十方世界迅速擴散,虛空彌塞,無邊陰雲慾海,於彈指間消散殆盡,玄奘於趺坐中,二目微微張開,諸根漏盡,宿命皆通。
身周魔火依舊熾盛,龍樹、馬鳴二菩薩勉力支撐,已七晝夜,油盡燈枯之際,二位菩薩低眉苦笑,合掌齊誦往生咒:“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耽婆毗。阿彌唎哆。毗迦蘭帝。阿彌唎哆。毗迦蘭多。伽彌膩。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訶。”兩尊法體漸次分崩離析,譬如微塵,七色寶光噴薄而出,右旋飛繞而上,復又倒卷垂下,猶如寶蓋垂簾,依舊護住玄奘身軀。
玄奘睜開眼來,恰見二位菩薩法身崩散,玄奘驚呼一聲,伸手扶持,七色幡幢寶光一時俱衝空而去。
玄奘眼中墮淚,於無邊魔火旋繞中立起身來,望空頂禮,忽聞耳畔殺聲震耳,金鼓聲天搖地動,玄奘轉過身來,白衣迎風鼓舞,向曼荼羅外一步步行去,無邊魔火隨步隨消,再不能近玄奘分毫。
一刻鐘後,玄奘已行至中央曼荼羅邊緣,前凌無底漆黑虛空,見眼前萬類廝殺,種種天、龍、夜叉、阿修羅、緊那羅、伽樓羅、羅剎、乾闥婆屍身殘肢如大雨般從空中落下,無邊血雲瀰漫如海水,無盡血腥之氣直欲透全身毛孔而入,令人煩惡欲嘔,“南無大悲世尊釋迦牟尼佛!南無大慈大悲救護主菩薩!”玄奘初出大定,一時不知其故,高聲誦佛不已。
“那和尚,你又何必假惺惺的誦經禮佛,故作慈悲之態?須知這無邊殺劫,無盡殺孽,無窮血海,皆是因你而起。”天外笑聲朗朗,入耳驚心,玄奘抬頭觀看,見高天之上,剎魔聖主安居玉座,白衣如雪,淺笑盈盈。
“因我而起?”玄奘不解。
“我久聞你博通經論,又有慈悲之名,故此一番好意,請你到我城中做客,談經論法,不意你那釋迦老兒為此大發恚怒,興起大軍攻打我須彌山,大戰於今已七晝夜,諸天大眾,大地生靈,死者傷者,數以億萬,可不全是因你而起?”剎魔聖主低聲輕笑。
“因我一人,乃致億萬眾生相互鬥殺。
因我一人,乃致億萬眾生相互鬥殺。
因我一人,乃致億萬眾生相互鬥殺。”
“果是如此,我實有無量無邊無數罪孽,雖殺身難贖其於億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