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來對人生的第一次認真的、長時間的思索,並最終得出結論:不屈與自信,是造成自己身處現在這境地的根本原因——也就是說,自己“過度”注重了自己是個人,所以,自己遲遲不能返回天堂!
不是麼?
假如,他當初聽從了闞尚傑的話,做了史立成的女婿,而不是以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的姿態來予以回絕,那麼,他今天會仍舊呆在徐家凹麼?
假如,他當初在剛分配進雲江縣工商局時,他對丁英名、賈基利等等人物多獻諛地微笑,那麼,他們會那樣冷眼藐視自己麼?
假如,當初在決定局裡由誰去下派時,自己不那麼自信地認為自己一定會完成縣委、縣政府委託的光榮任務,那麼,自己今天說不定還呆在天堂裡那舒適的辦公室裡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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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期間,全縣所有下派下去的駐鄉幫村工作組的全體成員,除闞海之外,均落落續續返回天堂去了。而長時間等待,卻未發現任何一點‘召喚’跡象的闞海,終於在忍無可忍時,跑回過天堂好幾次,或找原單位新任領導,或找縣委組織部,詢問何時才輪到自己回城——
“縣上正在研究你的問題,回去吧,過幾天就答覆你……。”
詢問的結果,幾乎得到的都是這樣一句話。然而,當闞海返回徐家凹後,一切又如從前那樣渺無音信。在後來,當闞海跑到縣城去詢問的次數多了,縣委組織部的分管領導說話就很不高興了:
“都是人民的公僕,在哪裡工作不是一樣呢?年輕人麼,就得多下基層鍛鍊鍛鍊,年輕人,要安安心心地工作,不要三天兩頭就往縣城裡跑……。”
直到有一天,闞海在原單位的那名編制,在精簡人員的浪潮中給讓另一個新的面孔給取代了,而且,由於烏山鄉也象雲江縣的其他三十三個鄉、鎮一樣,在前些年的建立天外有天股份有限公司的活動中耗幹了錢庫,並且還幾百上千萬的債臺高築,因而,鄉財政發給基層普通幹部的工資越來越少了,特別是象烏山鄉這樣特別貧困的鄉鎮,普通鄉鎮基層幹部是好幾個月領不到工資(當然,哪怕是再窮的鄉鎮裡,即便所有的普通幹部哪怕領不到一分錢的薪水,而書記、鄉長等等這些所謂的當官的,是絕對不會領不到工資的)。另一方面,由於闞海平素下鄉政府去的時間少,幾乎是一個月下去一次(如果不開會的話),不知到鄉政府啥子時間發工資(鄉政府的人根本不通知他去領工資或故意避開他),因此,闞海常常是領不到工資的,這樣一來,闞海維持基本生活便日漸困難了。這到是其次,更讓闞海窩火的是:後來,鄉財政所的幹部們在鄉長、書記的授意下,在領工資的表上,根本就不造他的名字。當闞海領不到工資,又不見工資表上有自己的名字時,便詢問原因。
“你又不是我們鄉里的在編幹部,雖然你的擋案關係在我們鄉里存放著,但是,那是在你們工作組下派期間,所以,那時我們可以發給你工資。而現在,我們全縣已經不存在有任何駐鄉幫村的工作組了,按理,你早在兩年前就不是工作組住我鄉的幹部了,因此,我們沒有理由發給你工資,但是,我們鄉政府對你還是相當夠意思的了,我們已經違規給你發了兩年多的工資了,我們還不知道將怎麼樣處理這件事呢,是衝了這筆帳呢還是叫你還,我們還沒有研究好,怎麼還能繼續發你的工資呢?……。”
任憑闞海如何申辯,人家就是不發給基本工資!
難道你幹去搶?
……
從徐家凹,到鄉政府,再到縣城;從縣城,到徐家凹,再到鄉政府,反覆交涉的結果:正在研究!
永遠都是:正在研究!
……
闞海曾經無數次蹬上黑山峰頂,墊起腳尖向西南方向的縣城——天堂眺望,他是多麼懷念那個與林洋在此地相依相偎的月夜呀,他多麼渴望能儘快返回到那天堂的懷抱呀,他多麼期望能從頭再來呀……
然而,他知道:過去的,已經永遠過去!
這個世界,啥子都存在,只有一樣東些是根本不可能有的——那就是‘後悔藥’!
他漸漸意識到:那個曾經令他朝思慕想的天堂,此刻,正在一步步遠離自己——曾經,自己在她的懷抱裡是何等的自信與傲慢、自豪,而今……唉,自己只能在遙遠而偏僻的荒山野嶺,把他眺望!
怎麼辦?難道就這樣一直在此地把她守望?
……
四月中旬一個春光明媚的日子,闞海步行翻越過黑山來到北巖區工所,然後,從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