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大被緊裹臥於其中,正準備掙扎著起身。
朱由檢輕輕將手放在了老人的身前,輕聲道:“閣老勿動,朕準你躺著便是!”
孫承宗的面部表情極不自然,但卻能看出漲滿了潮紅之色,只不知是由於皇帝允許其宮中臥於床榻之上的恩遇,還是憂心迫在眉睫的戰局所導致。一旁的王晨恩不由得為之惻然,孫承宗的面部表情乃是由於風疾而無法收控自如,一代名相強人能抵禦韃子百萬大軍,卻敵不過自身的區區疾病,心下感慨人在老天面前的渺小,不論地位有多高,手中的權力有多大,都敵不過命運的左右。
王承恩理所當然的將孫承宗的遭遇歸結於命運,同時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的瞟向了自家的主子,位列九五至尊的皇帝,一個疑問不合時宜的在心頭騰起,他又能否敵得過命運的擺佈呢?
但是這個想法很快就被孫承宗的一陣咳嗽所打斷,“聖上,老臣,聞遼西,敗,敗……流,流賊起……”孫承宗的病情顯然要比剛剛到京時要嚴重了,那時雖然也是臥床不能自理,但說話總還算自如,但如眼前這般一個短短十幾字的句子,居然似乎費了他九牛二虎之力才說出來。
朱由檢初聞孫承宗求見時的喜悅之情逐漸冷了下去,眼見著孫承宗如今這般模樣,連說話都費勁,腦筋還能清楚到哪裡去?還能給他出謀劃策嗎?
“如,如今……腹背受敵……首尾難……難顧……”
孫承宗足足用了好一陣才斷斷續續的將自己的謀劃方略講了出來,讓朱由檢聽明白了個七七八八。大致意思就是,如今北有東虜進犯,南有流賊肆虐,朝廷腹背受敵,首畏難顧,所以兩者之戰必須儘快結束其一,打擊其一。
這話算是說到朱由檢的心裡去了,眼下朝廷所面臨的局勢捉襟見肘,他雖然歸為天子卻飽嘗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窘迫感受。“依閣老所見,該結束哪一方,打擊哪一方?”
其實朱由檢在問出這句話之前,便已經有了答案,他只不過是想聽這位飽受病痛折磨的重臣親口說出來而已。屋子裡靜的連針掉在地上都能聽的清楚,除了孫承宗急促的呼吸,就是外面蟲子的叫聲。
“結束北面,打擊南……”
孫承宗說話已經十分費勁,是以言簡意賅,朱由檢也聽得真切。
朱由檢聞言沉默片刻,忽然開口道:“大明向來不與韃虜妥協,豈能由朕開了這先河?”
“咳咳咳……”
一頓咳嗽之後,孫承宗漲紅了臉,竟然憋出了完整的一句話,讓大明天子朱由檢瞠目結舌。
“大明人才凋敝,惟李信一人可堪重任……”
這是孫承宗被重新起復以後第一次正式向皇帝提及,或者說是推薦李信。以往他對李信從來都是絕口不提,這一點朱由檢還是很滿意的。但今日竟然一張嘴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架勢。
李信有能力有擔當,朱由檢也十分看好這個自己一手擢拔起來的年輕將軍,但是像孫承宗所言,便認為是言過其實了。除去遭遇慘敗的楊嗣昌不說,至少還有一人允文允武,果決勇謀,那就是洪承疇,此人能徹底進入朱由檢的視線之內,還多虧了內城那一場大火。正因為有了洪承疇的果決指揮,才將一場大有燃遍整個內城的火勢控制在了很小的範圍之內。
再配合洪承疇以往的戰績,竟然幾乎是百戰不殆的成績,洪承疇一夜之間便在朱由檢的心目中重塑了形象。這位大明天子時常撫額慶幸,多虧沒有被偏見矇蔽了雙眼,差一點漏過一位國之棟樑幹才。
不過,朱由檢仍舊沒有表態,而是等著孫承宗的下文。果然,孫承宗又斷斷續續的說道:“東虜志在劫掠,而流賊卻是心腹之危……”
孫承宗的意思很簡單,就是告訴皇帝,應當與滿清和談,然後集中兵力平息流賊之亂,以解決心腹大患。看著皇帝仍舊不動聲色,孫承宗顯然有幾分急躁,用手拄著床沿想要起身,身體卻是紋絲不動。他也知道,在朝廷上誰要是提出來和東虜何談,那是要遭到千夫所指的,官場生涯隨時可能因此而終結。
但是,孫承宗現在已是重病纏身之人,身子已經如風中蠟燭一般,隨時都有可能熄滅,這種得失之心早就淡漠至極,反而能不顧一切做出最務實的建議來。不過,就算朱由檢貴為皇帝,他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接受孫承宗的提議,向夷狄妥協這個責任他負不起。
孫承宗就像看透了朱由檢的心思一樣,又斷續道:“只要,聖上,首肯,老臣,拖老病殘軀……”
朱由檢再一次動容了,他知道這些文臣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