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麻麻的火炮。火炮這東西他見過,但都是幾十人才能推動的大傢伙,野戰時根本用不上,只在攻打堅城時抬出來。像明軍中使用的這般小巧,卻是不常見。
但他也清楚,這麼多火炮一股腦的招呼過來,結局是什麼可想而知。負責佯攻後路的漢軍旗旗兵也狼狽的逃了回來,這讓他更是不知所措。
“再給你們一刻鐘的時間,若不投降,格殺勿論!”
對面的聲聲催促,讓范文程心亂不已。由於主將已死,所有人都將目光瞄準了范文程,等著他下令做最後一搏,和麵前的明軍拼個魚死網破。
“舉旗投降!”
幾個字從范文程的牙縫中擠了出來,以至於他身邊的幾名漢軍旗軍校沒能反應過來。
“都聾了嗎?”
見身邊的人沒有動靜,范文程爆發了,“不想死的就趕緊聽命!”
漢軍旗中的軍將和士兵本就對滿清歸屬感不強,無非是誰兵強馬壯便吃誰的飯,替誰賣命。既然已經身陷重圍,才沒有會蠢的為大清國賣命。眾人終於反應過來,紛紛表示願意投降繳械。
就這樣,范文程以大清國欽差的身份在一夕之間變成了朝鮮國的俘虜。因為他很快發現,負責押解他的人幾乎清一色的都是朝鮮國本地士兵,而此前負責與之作戰的明軍早已經排著整齊的隊伍開赴東北方向,消失的無影無蹤。
由於皇太極征伐朝鮮時,殺戮過甚,朝鮮國無論官民都恨透了這些來自遼東大山中的野蠻人。
他們可分不清楚什麼滿人和漢人,只要見到光溜溜的腦袋,後面拖著一根老鼠尾巴般的辮子,就恨不得生啖其肉。但礙於黜陟使的嚴令,只能以拳腳招呼一陣。
一路上,范文程苦不堪言,又苦於言語不通,不知道這幫朝鮮國的蕃子要將他押解往何處。但心下也稍稍篤定,既然明軍不敢出面來拘押他,將他交給了朝鮮國,便足矣說明對方還是對大清國多有忌憚的。至少,性命應當暫時無虞!
經過半日行軍,范文程被押解到了平安道首府,在首府小城的城外,莊稼收割後,出現了大片的空地,朝鮮國本地鄉民被武裝了起來,就在這成片空出的農田上操練著,聲勢甚壯!
一路所見,和范文程耳聞中的朝鮮國多有不同,這還是那個凋敝野蠻猥瑣的國度嗎?
突然間,腿上又傳來一陣劇痛。“看什麼看,黜陟使大人等著你呢!”
正兒八經的漢話,突然自身後的押解軍將口中傳了出來,范文程在一瞬間竟倍感親切,隨即又覺得荒唐至極,他這些年一直說滿語,幾乎都忘了漢話該如何講。
“你們會說漢話?”
朝鮮國的軍將鄙夷的看著范文程,就像看著一頭令人厭惡的生豬。
“上國語言,哪個不會?狗漢奸!”
其實,朝鮮國中並非人人都會說漢話,只有出身較好,地位較高的人才能得到中國文化教育。這個負責押解的軍將出身自貴族階層,自然就會說漢話,而他部下那些農民獵戶出身的軍卒則只會本地的土語。
一句“狗漢奸”深深刺激了范文程。生番野人有什麼資格來說他是漢奸?但身在矮簷下,又不得不忍下了這前所未有過的屈辱!
在陰暗溼冷的牢房中一連待了三日,才有人通知范文程,“黜陟使召見,趕快跟我走!”
這一刻范文程盼望了許久,趕忙連不迭的道謝,便急不可待的要離開牢房。這裡又髒又臭,他一刻都不願意多留。但傳話的獄吏卻將他攔住了,禁著鼻子道:“看你這一身汙穢,換身乾淨衣服再去,別汙了黜陟使大人的廳堂。”
范文程只好脫下了身上的滿清旗裝,換上那獄吏帶進來的朝鮮國樣式的布袍。只是,袍子有些小,他又生的身量高大,穿在身上後顯得滑稽不已。
在黜陟使府的簽押房內等了足足一個上午,才終於有雜役來通知他,“黜陟使大人召你去呢,快著點!”
一個上午的時間,范文程愕然發現,黜陟使府中上至屬官,下到普通的雜役,竟好似統統都是漢人,因為他們說的漢話,竟然都帶著明朝各地濃濃的口音。
“你就是范文程?”
姚啟聖盯著范文程,目光中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對漢奸的鄙夷和厭惡。
據說此人是多爾袞身邊的心腹,為多爾袞曾出力頗多,但看到眼前的邋遢之人,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實在難以和多爾袞的心腹聯絡到一起。真想不通,以多爾袞的眼光,怎麼可能對這樣一個人言聽計從呢?
有那麼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