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空口白牙,范文程對這等言不由衷之語沒有半分心理負擔。
“既然範先生不反對,那就好。但本將還是擔心哪……”
程銘九的音調拉長,范文程的心也哆嗦了一下,他就怕程銘九在節外生枝,因此極力的解釋道:“攝政王對範某言聽計從,想來不會反對!”
范文程看似不經意的抬手擦了擦臉上、額頭上滲出的細密的汗珠。這種話他說起來,還是有幾分心虛的,多爾袞怎麼可能對他言聽計從?與之相反,他在多爾袞面前就像老鼠見了貓一般,連大氣都不敢多出一下。
屋子裡的氣氛有些尷尬,程銘九就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如此甚好!本將立刻安排範先生返鄉!”
聽到程銘九鬆口,范文程只覺心中的一塊巨石落地,連忙躬身道:“悉聽將軍安排就是!”
“不過走之前,本將還想讓範先生看一樣東西!”
“範某無不從命!”
程銘九的一個“不過”又讓他緊張了起來,難不成這廝還有後手?
“來人!”僕役應聲而入,“軍門有何吩咐?”
“帶範先生下去,換上件體面的衣服,上好的酒肉都伺候上。範先生可是本將的貴客,不得怠慢了……”
程銘九也不說破究竟讓范文程看什麼東西,反而好酒好肉的招待上。這讓他一頭霧水,又多了幾分擔憂。
身上的漢家衣裳他穿著已經很不習慣了,穿管了滿人的長袍馬褂,總覺得這衣袖袍服有些彆扭。好在腦後的一根金錢鼠尾髮辮沒被這些人強逼著剃了去,回去以後衣服隨時換過來就是,可頭髮一旦被剃了,再長出來就不知何年何月了。
滿滿一桌子的各式酒肉散發著陣陣香氣,范文程卻沒有半分饞意,他只在絞盡腦汁的想著,程銘九究竟在賣什麼關子。
好在程銘九沒讓范文程等得太久,過了午時以後,便有軍中士卒來傳信。
“請範先生準備準備,即刻動身,程軍門等著呢!”
范文程顫巍巍的想探一探程銘九的口風,但那傳信的軍卒口風卻極嚴,不論如何問只一句話回應,“範先生去了便知!”
好在這軍卒態度還客氣的很,范文程心下稍稍安定了幾分。
出了黜陟使府,范文程就被送上了馬車,馬車一路顛簸在城中坑坑窪窪的土路上疾馳起來,將他顛的七葷八素。大約一刻鐘的時間,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車門被從外面開啟,早有軍卒候在外面,等他下車。
范文程只覺眼前一片開闊,原來竟是到了漢江邊上,耳中則是成百上千人齊聲呼喝的號子聲。這是軍隊在訓練嗎?雙腳踩在地面上以後,他放眼望去,果見江灘上排著齊整整的軍隊,規模可達數千人上下。這些明軍清一色的大紅色軍裝,上衣下褲,沒有袍子也沒有護甲,一人動千人動,一人靜而千人靜。
隨著節奏感極強的鼓點,整齊的方陣一排排前進,沒有一絲混亂,沒有一絲喧囂。更令范文程嘖嘖稱奇的是,每一排有上百人,走起路來竟有千人同腿的錯覺,整齊劃一到已經讓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但范文程隨即又暗自腹誹,“練的再好看不也是花架子麼?到了戰陣上,這等玩意能頂的什麼事?還不是要看弓馬齊射麼?”
有了這等念頭,他最初的震撼之意也漸漸消退,只獵奇一樣的看著明軍是如何操練的。
“範先生覺得本將麾下計程車卒如何啊?”
程銘九的聲音忽然從身後響起,范文程嚇了一跳,趕忙轉過身來,駕輕就熟的拍著馬屁。
“將軍麾下將士令行禁止,士氣高昂,實在是難得一見,以在下之見,就算多爾袞手下的兩白旗也沒有這等雄壯威武的氣勢啊!”
言不由衷的話在范文程嘴裡字字句句吐了出來,程銘九似乎聽得很受用,哈哈笑了起來。
“本將就喜歡範先生這種愛說實話的人……”
說罷,他扭頭對身後的傳令兵冷冷的說了一句:“開始吧!”
傳令兵解下腰間的號角,嗚嗚的吹了起來。
戰場上的鼓點聲頓時為之一變,喊殺聲大起,霍霍前進的寬大方陣陡然一變,倏忽間猶如變戲法一樣就分成了數路狹長的縱隊,快速向前突擊,尤為難得是陣形並沒有因為快速推進而散亂。
這時,范文程才注意到,在更遠處的江灘上數著成百上千一人多高的木板,就像一支截斷了明軍去路的軍隊一般。
范文程有些糊塗了,不明白明軍這般操演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