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張賁這一打岔,琉璃終於不再繼續針對如意。
此刻郭祭酒也終於從屋裡出來迎接,他面色也略有些尷尬。
身為國子學祭酒,他自然早已在天子的有心安排下,“無意”中得知沭陽公主改名易裝,在幼學館裡讀書。此刻她偏偏將身份揭破,以公主之尊前來為他祝壽,究竟是抬舉他還是為難他,郭祭酒也不是沒猜度。
但不管小姑娘是來捧場還是鬧場,他都只能硬著頭皮慈祥大度的領受,若不能引以為榮,便只能一笑置之。
誰讓這既是個小姑娘,又是個公主呢。
琉璃卻並沒有失禮,她依舊對郭祭酒執師禮,屈身下拜,脆聲笑道,“學生來賀先生壽辰。”
郭祭酒當然不敢受公主的禮,忙扶住她,道,“不敢……”
琉璃自稱學生,他既不能否認,可也不好光明正大的承認,便只乾笑著吩咐身後女眷——琉璃指明要見他,他不能不出來。然而他堂堂一介宿儒,卻不好親自接待公主。乾脆便勞動夫人出來——道,“請公主去裡頭說話吧。”
琉璃卻道,“學生便不進去了。今日前來,一為賀先生壽,二也為與諸位同窗道別。這一年來在國子學中,承蒙先生教導、同窗關照,我確實學到了許多道理。”
她略頓了一頓,底下眾人想到她所說“關照”、,縱然知道琉璃不能拿他們怎麼樣,也一時汗出如漿,燥亂不已。
琉璃便輕輕一笑,道,“父母另有安排,日後我便不再館中讀書了。不過,縱然離開師門,這些情誼我也斷不敢忘。”
郭祭酒雖不知館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卻也察覺出氛圍異常,便道,“殿下白龍魚服,若不是今日點破,連老夫都不知殿下曾在館中讀書。同窗間固然情誼深厚,可過於熟悉、親近了,也難免有一二失禮之處。還請殿下多多擔待,不要計較。”
琉璃笑道,“白龍魚服,豫且射其目——魚本為人所射也。縱然同窗有所失禮,也是不知者不罪。我明白這個道理,不會計較。”
郭祭酒聽她這麼說,也不是該憂慮事情比他想得更嚴重,還是該寬心琉璃懂得“不知者不罪”的道理。只含糊的笑應了幾句。
所幸琉璃果然沒打算久留,話說完了,便道別,“我在這裡大家都不自在,便不久留了。”
眾人不覺就都鬆了口氣,紛紛恭送公主殿下。
琉璃見他們如此,心裡又覺著不解氣,目光掃過如意,便又笑吟吟的對郭祭酒道,“館中我的妹妹……弟弟,還煩勞先生多多指點。”
琉璃尚未走出院門,便聽見身後嗡嗡的議論聲。她能想到這些人日後如何互相猜疑,不覺心下大快。
然而再想到這數月來在國子學中所遭遇的一切,想到此刻分別,心中復又愛恨交加起來。一時諸多回憶湧上心頭,她將那些隱隱的懷念悉數按壓下去,只任憤恨和委屈溢滿內心。這才重又昂首挺胸,毫不留戀的大步離去。
第二十九章
沭陽公主的弟弟就只二皇子蕭懷朔一個,天子令秘書監徐茂和尚書右僕射範融教導他,他沒必要就國子學讀書。且二皇子領石頭戍事,掌管京師守備——雖說外人大都覺著他只是掛虛銜,實務自有佐吏、幕僚們來處置,但畢竟是有官職在身的人,國子學也不能收他。
因此就算沭陽公主及時改口說是“弟弟”,但眾人也都心知肚明,她說的還是“妹妹”。
眾人雖不知道沭陽公主有幾個妹妹,但提到她到底妹妹,眾人率先想到的就只有當年和她一道在襁褓中受封的舞陽公主——畢竟這兩個公主年紀同他們相當,而他們之中任何一人都有可能雀屏中選,成為她們其中一人的夫婿,自然有意無意的就得知了不少訊息。
按著舞陽公主的年紀,她很可能真的也在幼學館裡讀書。
……究竟誰是舞陽公主?
館內眾人各懷心事,紛紛數著可能的人選——但凡不是自己的世交好友,又沒確認確實是某家公子的,都被懷疑著。
但是不論是誰,首先懷疑的人都必是如意,而數過一圈之後,最後懷疑的那個也還是如意。
無他,太好看了。
早先雖也覺得她生得美,但因為有這麼個常識在——女子不能入國子學,故而眾人都沒多想。何況當今世家以柔弱為貴。大約是為了同那些寒門出身的武將們區別開,如今的少年是越發的矯枉過正了。既以上進心為恥,自然不會勤修文武藝。反而薰衣剃面、傅粉施朱,出入乘車坐褥、憑人攙扶,一個個養得柔不勝衣,